潘简若此时心情很复杂。
她看着平日对自己尊敬有加的兄弟一个一个倒在自己面前,她心中愤懑一时间冲到了顶点。她知道,此时兄弟们孤军深入,根本就撑不了多久,只有自己杀了敌帅叶悖麻,西夏士气必颓,我军才有生还的可能。
念及于此,思绪飘飞。
“攸宁(潘简若的字),要牢记:夫帅者,军之主也。将失其主,卒无其帅,则如鸟失翼,鱼失水,必惶惶不可久矣。故斩将者,一挫敌之锐气,二丧敌之斗志,使敌心惶惶,使军无战心,可胜。”
“爹!我要是打不过他们呢?”
“好好练武总会打过的。”
“那……那我怎么才能知道谁是他们的将帅呢?”
“傻姑娘,看军旗呀?”
“奥!就是我当抹布的那个?”
“死丫头!下次再祸害军旗,可不是跪祠堂那么简单了!”
“嘿嘿!知道啦爹,叔叔们说了,军旗是军人的脸,不能打别人的脸。”
“可以打敌人的脸。”
“是这样吗?可是我叫攸宁耶,爹不是说不能随便打人吗?”
“哈哈哈,我的傻女儿,慢些长大,慢些长大,让爹多陪陪你!”
潘简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低声道:“爹,我马上就回去陪你!”
此时,她已经摸到了帅楼附近。潘简若藏身于一处矮坡,仔细观察周围巡逻亲兵,从这配置上看,至少有500人,如此自己恐怕不能硬闯。
思虑至此,潘简若拔出匕首,悄无声息的摸到一西夏兵的身后,飞身抹脖,原地前滚翻靠近另一侧守兵,当胸一刺,贯穿其前心。紧接着,掷匕飞颈,最远处的西夏兵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道寒芒突现,再看时,脖颈已经被匕首透穿。
潘简若毫不停留,拔出匕首继续朝山顶帅楼奔去。一路上,她尽力将声音控制到最小,走的都是险要隐蔽处,在解决了十几名暗哨后终于来到帅楼下。
仔细打量这帅楼,门前亲兵百人,周围明哨暗哨交错,楼高三层,建筑飞檐走角,毫无借力攀登处,看来只能硬闯。
潘简若握紧自己的盘龙棍,手中匕首飞掷,将一人钉死后,猛的窜出,盘龙棍横扫千军,势大力沉,一声骨头断裂的闷响,另一人脖颈直接被打断,当场气绝。
“敌袭!敌袭!”
高处暗哨率先发现帅楼正门的潘简若,大声呼喊,紧接着就是短促的哨声,随后锣声骤起,显然是在聚兵增援。
潘简若目光一冷,手中盘龙棍戳死当前一人后,直接朝帅楼冲去。
“拦住她!拦住她!”
周围亲兵乃叶悖麻亲自挑选的死士,各个悍不畏死,见这小女人一人就敢来刺杀,简直是不知死活。想到此处,十名亲兵迅速包围过来,手中弯刀翻飞,相互配合,不断冲击着潘简若的正门。
潘简若冷笑,飞身泰山压顶,力崩棍头三寸,冲来的一人直接被打得脑浆崩裂。随后反身撩棍,击飞身后阴砍过来的弯刀,气走全身,脚踏八方,屈膝横扫,断波棍卷着雨滴将来人的胫骨直接打碎。她且战且进,帅楼正门,就在她前方3步处,可周围越聚越多的西夏兵,让她的心沉入了谷底。
来不及多想,手中盘龙棍点、戳、撩、提不断缩短自己和帅楼正门的距离。两步,周身一尺,敌人莫不能入,抵近者皆死。一步,棍招大变,气势陡升,扫、打、劈、盖,周身三尺再无生人。
“给老子射死她!”一亲兵卫队长赶到,大声下令。
随后,潘简若只觉得全身陡冷,来不及细想,狼狈的翻滚躲避,直接冲进帅楼正门。
斯时斯刻,一脚刚踏入帅门,迎面一刀突现,直朝她脖颈砍来。潘简若大惊,后仰塌腰,眼看着刀身擦着自己的鼻尖而过。
就是这一下迟滞,身后箭雨扑来,潘简若凭借着本能,原地翻滚进了正门。她心中清楚,倒地之时最是危险,绝对不能让敌人抓住机会。
于是,右手抓着棍头,原地翻滚数圈后,脚蹬房间柱子借力,贴地一扫击退来人,鲤鱼打挺起身,棍扫八方,击退逼近来人。
潘简若看向自己腰身和大腿处,弩箭刮破的伤口鲜血直流,此时她的内心冰冷到了极点。
“攸宁呀!人相较,狠者胜。狠且气盛者,人皆畏之。”
想到父亲的叮嘱,潘简若扫退围上来的众人,大吼道:“叶悖麻!杀你者,大华殿前司潘简若!”
语毕,双目赤红,翻身奔上楼梯。
永乐城正门。
杨炯一人一刀站在打开的城门前,大吼道:“大华麟嘉卫将军杨炯在此!不怕死的就来!”
说完一刀砍死当先一人,双目圆睁,宛如厉鬼。
此时积水已经没过杨炯的腰身,他周围散落的西夏尸体,早已经将积水染红,敌我双方弩箭尽失,白刃战刀枪互搏,以命换命,在这雨幕下四处上演。
咩讹埋看向倒下的城门,心中瞬间凉了半截,盯着站在城门前宛如杀神的杨炯惊诧连连,他难道真不怕死?看他后背腰身遍布刀伤,肩膀大腿更是被两只箭矢透体而过,鲜血早就染红他的甲胄,这等悍勇着实骇人。
抬头看着已经朝城门涌来的大华军队,咩讹埋知道此时在此驻守已经没了意义,于是大吼道:“快!后撤,按照预备计划,依靠城中箭楼、营房,节节阻击!”
令毕,带着自己那十几名残兵朝后方奔去。
城墙上浑身是血的姬德龙看向被长枪捅得千疮百孔的赵大,一言不发的走到近前,想要拿起他手中的军旗。用力扯了几下,旗杆如同被什么扣住了一样,怎么也抽不出来。
姬德龙看着跪在地上以身固旗的赵大,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道:“先登者赵大,我军已入永乐!走好!”
熊定中一马当先,领军蹚着积水冲入永乐城。
“哈哈哈!好小子!好小子!”熊定中大笑着搂住杨炯,将已经脱力的他拉到高处。
杨炯扯出一丝苦笑:“世叔,城中山路纵横,箭楼有十几处,那叶悖麻可能还在山间藏有蹬道,你现在还有心思和我叙旧?”
“小子安心,我已经命令毛罡和刘文典各领3千骑兵从城中两条大路穿插包围。你别看正面山路曲折,可那两侧的两条大路环绕全城,乃是叶悖麻骑兵聚兵路径,很快就会被我军占领。用不了多久,这中间的箭楼、营房,全都会成为瓮中之鳖,咱们就是困也能困死他们!”熊定中大声道。
杨炯听他所言激动道:“世叔的意思是咱们赢了?”
“哈哈哈!不说赢了十成,至少九成九啦!”熊定中难掩喜色,豪迈大笑。
杨炯也被他的笑容所感染,跟着笑了起来。
“大人!大人!潘姑娘一人攻入帅楼,经久未归!”陈三两大声奏报。
杨炯闻言肝胆俱裂,驻刀起身,夺过陈三两的战马,顺着左侧大路就朝山顶帅楼赶去。
“潘简若,你最好给我好好的,不然你就是死我都要拉着你配冥婚!”杨炯恨恨作声。
山顶帅楼。
“怎么回事?”叶悖麻大声质问。
亲兵大声奏报:“将军,城门已破,咩讹埋参将正在组织人手巷战阻击,现在楼下有一女子正在攻楼,妄图刺杀将军!”
叶悖麻怒道:“你可知谎报军情的后果?”
亲兵单膝下跪:“卑职句句属实!”
叶悖麻踉跄几步,大吼道:“怎么可能?大华人怎么可能一炷香就攻进了永乐?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将军!大华人发现了咱们北侧的山间地道,2千先锋率先入城,冲乱了咱们的后方箭阵,正面大华攻城兵压力骤减,他们的燕塞兵以身炸断了城门绞盘,所以……。”
“怎么会?怎么会?山间地道那么隐蔽,他们怎么会发现?”
亲兵咬牙,低声道:“咩讹埋参将今早安排3千步兵从北侧地道出城伏击马湖裕河大华先锋军。”
“啊~~!咩讹埋误我!咩讹埋误我呀!这个目光短浅的蠢货,我明明让他从正面出兵,这蠢货为了那3千人不被发现,竟然偷偷使用地道!啊~~!”叶悖麻悲愤大喊,一口闷血喷了出来。
亲兵慌忙上前,扶住叶悖麻大声道:“将军,大势已去,我们快撤吧!”
叶悖麻咬牙切齿,扶住窗棱,低沉道:“走,从后山蹬道走!”
“是!”
亲兵扶住叶悖麻,高声道:“快!不惜一切代价清除通路,送将军出城!”
话音刚落,几百名亲兵涌入帅楼,将一楼围的水泄不通,前后夹击之下,把潘简若堵在了二楼楼梯口。
潘简若凝眉,手中盘龙棍在这狭小楼梯口,只得点、戳、刺、撩,威力锐减。她心中清楚,自己此时气力渐消,若再攻不上三楼,自己必死无疑。
心下至此,潘简若也不再留力,招式陡变,扫、劈、盖、打。力气之大,连同木栏杆都一并击碎。
“给我拦住她!”亲兵卫队长怒吼。
亲兵知道自己将军就在三楼,眼看着这女人就要攻入三楼,哪还敢怠慢。一西夏亲兵找准时机,大吼一声扑向潘简若。
潘简若冷笑,扫棍而上,直打他腰腹。那西夏兵脸现狞笑,以身为挡,全力抓住盘龙棍,身后亲兵一拥而上,将潘简若的棍子牢牢压住。一西夏兵弯刀捋棍而上,直劈潘简若双手,身后另一党项兵全身用力,挥舞着弯刀用力劈砍,数次而下,盘龙棍应声而断。
潘简若一脚蹬飞当前一人,右手缠住身后一亲兵,抬膝顶面。西夏兵惨叫一声,倒在了楼梯口。她捡起这名西夏兵的弯刀,妙风步加清商拳,在狭窄的楼梯口翻转腾挪,眼神冰冷,动作机械。此时她的目的只有一个,杀了叶悖麻。
叶悖麻见这女子如此悍勇,眼看着就要攻上三楼,急声道:“给我拦住她,死者子孙入御围内六班直(西夏贵族子弟的内部快速升迁之路),牛羊千匹,草场任选!”
亲兵闻言,大吼着扑向潘简若。他们清楚,纵使潘简若再武勇,也难敌这几百亲军。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入御围内六班直,可自己的子孙若是能走御围内六班直的通道,那可就是从平民一跃成为贵族,这条件他们不得不争。
潘简若见这些人竟然都不要命的朝自己奔来,知道自己恐怕要死在这了。她惨然一笑,心生死志。只见她肩顶身推,不要命的朝三楼爬去。她已经不知道背后挨了几刀,只是觉得全身气血翻涌,眼中只有近在眼前的叶悖麻。
全身浴血的潘简若从尸体堆中爬上三楼,还未动作,亲兵卫队长迎面就是一刀。
潘简若全身脱力,大吼道:“杨炯,下辈子一定要娶我!”
语毕,以身为阻扑向那亲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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