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林子有厚厚的枯叶堆积着,踩下去几乎没有声音。弓箭男走在我们最前头,他手上的火把随一丝阴冷的风闪了一下,紧接着我看到一阵黑烟腾起,它像一个幽灵浮在空中。跳动的火光下,我隐约看到在落叶堆里某种裸露在外的光泽,细瞧,我倒吸了一口凉气——是蜈蚣。
它们隐蔽在潮湿的落叶下,露出紫红色的半截身躯,我小时候被这种毒物咬过,现在看到这么大条的,心不免瑟瑟慌。正当想时,突然有只类似蛾子的飞虫扑腾到我右臂伤口,散落了一些白色粉末,我吓得忙往后仰,一不小心就给摔了个屁股着地。
宝财见着了我的落魄样,取笑我道:“公子爷,不就一只长翅膀的虫嘛,瞧把你吓的。”
我正了神,回他道:“这里的虫子稀奇古怪,尤其大,你见着就不怕了?”
宝财道:“虫子啊,动物啊都是我研究的对象,我喜欢还来不及,哪里会怕。”
我听他说风凉话,笑道:“瞎吹吧,谁见了蛊虫,跑得没影了。”
他说:“蛊虫能一样吗,那简直就是人工饲养的武器,谁愿意和它打交道。到了我们那时代,那东西得被灭,跟除四害似的。”
老醰闻言插嘴道:“你两这时候还能瞎bb呢,我瞧着一个快残了,一个屁股都开花了,你们这都咱整的啊!”
我说一言难尽,说出来都是泪,现在咱这种菜鸟还能活着已是万幸,就别提那些伤心往事了。
老醰说:“也是……”他走在我和宝财身边,跟着手指了指前头,道:“那就是咱安营的地方,等下我用古代的精华草药给你们治治。”
我说:“有草药,好,赶紧!”可心里想,我身上的两处伤,可不是一般草药能治好的,或许明早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已经闭着眼惨死了。这一想,不禁觉得悲哀。
到了老醰他们的营地,弓箭男因担心苗族丫头会回去通风报信,所以直接束住了她的手脚。我瞧着她恶狠狠瞪着我们,心还觉得一丝爽快,毕竟恶有恶报嘛。
她瞧我看着她,冷冷白了我一眼,嘴里不停嚷着,弓箭男一不耐烦,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极小的陶瓶,往她嘴里塞了一颗黑漆漆的药,说是他祖传的毒药,这药吃了不马上毙命,但是要定时服用解药,期间不能多废话,话多了胃会绞痛,要是中途跑路,必会肠穿肚烂而死。
巫女怒骂着,挣扎着,可没用,弓箭男对她来得异常冷血。我心说:对付这种比砒霜还毒辣的女人,还真得以毒治毒。
陈醰他们安营的地方在一个山沟附近,山沟旁巨树环绕,形成一排排幽密的暗影。难得在这地方抬头仰望,视线不会被遮挡,我坐靠在一棵树边,老醰给我和宝财上了药,宝财在旁边嗯嗯啊啊叫着,好不热闹。
春日凉风拂过面颊,此时瞧着天上洒下来的银霜和点点星子,我思乡心切,不禁感叹道:唉,明月啊明月,你何时能照我还呢?
我瞧了一眼火堆旁聊天的几人,落寞的同时,也感受到了某种踏实。
现在包括巫女在内,总共有八人,陈醰那边四个,我这边四个。两个矮个贴心地给我们准备了两只野鸡,这对多日没吃肉的我们来说,简直是美梦。
我和宝财狼吞虎咽,小道士说他不吃荤腥的东西,我心说:你又不是和尚,整得自己不吃肉。然而我一通诱惑,小道士仍是不吃,只是挑了几颗野果子填肚。这两日的相处,我现他眉间有淡淡的伤感,他一人坐在角落,抬头看着天上繁星灿灿,眼神迷离。
或许是人多的缘故,对于幽深的林子,我不再有那么多的恐惧。陈醰问我们为何来此地,我把经过和他说了一遍,他听了感叹不已,说是没想到我这种反对倒斗的艺术生,竟然和宝财到了这种地方,想想也是悲哀。
我说没法子,这是战乱时代,要求口饭吃,自然得寻路子。
陈醰说,他也好不到哪去,当时为了寻绢帛,他跑到院子被闪电击中,后来莫名其妙穿到了这时代,接下来的日子他做过苦力,当过下人,后来实在受不了被人呼来喝去,他毅然离开,凭着一双慧眼识宝的本事,加入了掘墓组织。
我说你至少还找了靠谱的掘墓组织,我们几个可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哪里能懂那门道,谁知老醰抓着我说:“我们这个不叫靠谱了,叫专业!”
我说:“咱穿了没多久,你和他们也刚认识,你咋知道专业不专业!”
陈醰听闻,一脸神秘地对我道:“流子,你没觉得,你见着这弓箭男的时候,有一种亲切感吗?”
我说:“他救了我,算是我恩人,但刚认识,哪能那么快亲切,我又不是什么自然熟。”
老醰一听,啧啧了几声道:“他……你的老祖宗,你竟然都没有感觉,你不觉得你们有点像吗?”
我一听他说“老祖宗”三个字,刚入口的水,全部喷在了宝财的脸上,宝财一脸阴郁地擦去,我震惊道:“你没搞错吧!”我瞧了瞧同两个矮个谈笑风生的弓箭男,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当然啦,我都和他相处一段时间了,他真的是你的老祖宗!”陈醰一脸认真同我说道。
我心说:不是吧……这……这人就是我神乎其神,牛逼哄哄的老祖宗?摸金门的最高头领?天呐!我从爷爷那里听来的版本,说他是那种孤高冷傲的人,可现在看来,这简直就是一逗比啊!
我干笑两声,陈醰在一旁继续道:“真的是,你别瞧他这德性,他可是摸金门的创始人,按照历史来说,再混下去,等个两年,他就要遇到讨伐董卓的曹孟德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跟着你祖宗混,就能混个摸金校尉的军衔,还能见着老曹啦!”
我看陈醰一脸崇拜的模样,突然觉得他们两倒像是亲戚。我认真打量着不远处和我在同一时空的老祖宗,觉得尤其得不真实。
我细细看着,要说我和他像,那除了一个高鼻子和两个大酒窝,别的也没有啥像的,毕竟我们隔了六十九代。可不知何故,自知道他的身份后,我的血液涌起一股难言的温热。我默默看着穿着一身利落短衫的老祖宗,那种相隔了一千八百多年的血缘亲情,不禁慢慢浮现,这让我对他,不自觉产生了一股淡淡的孺慕之情。
他是我的亲人,我一遍遍对自己说着,此时此地,除了我两个兄弟和小道士以外,我竟然碰到了自己的亲人,这种感觉太过微妙,竟让我一时鼻子泛酸。
我正了正神,虽然见到了传说中的人物,可我也不能跪在他身前和他说,我是你未来很久很久以后的孙儿,我吸了吸鼻子,话锋一转对老醰道:“再等两年,你不打算回到21世纪去了?”
陈醰说:“唉,流子……穿越这东西做梦都很难想到,要回去谈何容易。”
他这一说,我将前几日心中的猜测向他说了:“石门,我们去古墓找那石门,我们穿越至此一定是因为它。”
陈醰瞧着我,笑道:“流子,你丫的现在也信这些邪乎的事?”
我说:“信不信,眼见为实,前几和小道们在林子里碰上了野鬼,敲锣打鼓可劲热闹,现在这会儿,整个冒险过程跟升级打怪似的,已没啥不可能了。”
老醰说是,咱都穿越了,也没什么不可能了。况且最近他的一些经历已经改变了他一些观点。
我说:“我们现在去的楚墓,有当时穿越的石门,当时我看到了鬼门开,里面伸出了很多手,还有女人,你们也应该看到了吧?”
我一脸认真地看了看宝财和老醰,他们两个疑惑万分瞧了我一眼,宝财对我道:“除了那七个倒斗的,我啥都没看到啊!”
怎么会,我汗毛一竖,惊讶万分,这时候老醰开口道:“我也没看到,不过……你说的那个石门墓,我已经去过了……”
“什么!”我完全糊涂,这会陈醰向我们说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事情,事情的始末是这样的:
我们现今所在的荆州武陵郡沅陵地带,曾有非常多的春秋及战国古墓,东汉末年并不像我们现代和战国时期隔了那么久,对于出土的墓和冥器也没有多项选择。而这时代的人碰上了青铜器等兵器,都是融了以后,再造兵器、日用品,以此获得利益。大多时候它不像我们那时代,一件古老的冥器,能根据它的文化、历史意义、工艺、质地来定个价值。
所以考虑到各个现实因素以及冥器在暗中能倒卖方便,摸金门人基本选择在一个固定范围,也就是长时间,在同一处蹲点,由我老祖宗手下类似小道士一般的定穴人,找好位置,然后他在带着两个身手矫健的掘墓高手寻找冥器。
老醰所参与倒的墓穴在离我们所寻的楚墓一百七十公里开外。这路程,在古代光靠走,不休息也要走好几天。
这和我当时分析的已经有了区别。先,的确有两座墓,但它们并不是我想的,在同一个地方。这个错误点在于我一直认为自己去的是石门所在的墓,却没想到自己去的是流花和铁牛的先人墓。
也就是说我们在现代碰到的石门,是陈醰和那七个倒斗的人去过的。老醰和我老祖宗在里面九死一生,虽说是逃出来了,但是那个在摸金门专门用来定穴的落老三却中毒暴毙,离奇的是他死后来竟然重新活了过来。
老醰说他的脸、眼,还有身上的味道像极了当时我们在现代碰到的七个倒斗人。也就是说在那座楚墓有什么东西让他们变成了那样,但是他们当时并没有现祸根。而我们现在要去的那座墓是葛云几人遇险的墓。它们两者的共同点,都是楚国时期的墓,都能给人造成死而复生的怪象。
在落老三死后,老祖宗和陈醰在石门墓穴里找到了一具被分尸的粽子。那人的指骨很长,从他主棺里所放的竹简和一把七弦琴来分析,这人是战国时期楚国著名的泠人——“吴暇”,
当时我老祖宗觉得奇怪,因为在战国时期,泠人也就是乐师的地位十分地下,和奴隶差不多。但他们在墓里却现了很多罕见的宝贝,比如说雕刻精美的铜方镜,玉组佩,还有宫中才有的装饰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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