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圆转头看他，右扑扑今天居然不说她阿翁的坏话，还夸她。
小娃子心里美滋滋。
她从装糖的荷包里抓了一块秋秋糖，跑过去递给他：“那你吃糖吧！”
封德彝：“……”
一时无言以对。
甚至有点愧疚。
他是在斥责这孩子，她却要以德报怨给他吃糖。
封德彝接过糖，在小儿的注视下慢慢塞进嘴里。
竟是意外的好吃。
老人家心里更愧疚了。
封德彝从袖袋里掏出他随身携带的玉辟邪，递给她：“拿去玩吧，可辟邪祟，保你平安。”
玉辟邪白中透黄色，圆雕，昂首，双角后垂，像只蹲着的小狮子，看着竟有些憨态可掬。
“真的好好看哦！！！”
小家伙举到眼前摸了摸，很是喜爱的样子。
连李渊都知道这玉辟邪封德彝随身带着许多年了，如今竟然舍得送给这个他一向看不惯的小娃儿。
真是稀奇。
一旁的裴寂原本面色不郁，此时也有些震惊了。
他最是重规矩，实在是不明白为何一直以来，太上皇同陛下都纵着无知小儿胡闹，现在连老友都跟着沦陷了。
忍无可忍，他厉声呵斥道：“袁家出身乡野，难道连规矩都不教给子孙后人么？！”
“太上皇寝殿也是你这小儿能随意去的？太上皇陛下的珍爱之物岂是你可随意动的？？？”
袁圆转头看他，还未开口，太上皇便先抖着胡子喊了声：“裴寂！！！”
“你说是何人准许的？！”
裴寂面色执拗：“都说三岁看老，这孩子也不小了，该教一些规矩了。便是在民间，哪有家中稚子随意进出长辈居室的道理？实在不成体统！”
更别说这是在宫中了，太上皇即便禅位了，也还是“陛下”。
裴寂又说：“大户人家里，优秀的嫡长子女，七、八岁便可管账，打理族产，支应门户了。不约束子孙，只会养废孩子。”
李渊一时无言以对。
世人都是这么教孩子没错，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这个没有被束缚过的孩子，大家都想护着她的天性。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赵王开口了。
“这孩子有伯父，有阿耶，有兄长，有阿姐，袁家门庭多的是人支应。”
“正因为袁家人不约束着她，她才能有那许多奇思妙想。”
“大户人家的幼童，懂规矩，重礼教。但他们可会因为爱吃琢磨制盐制糖之法，可会因为爱玩想出小儿车那等新奇事物，可会因国库空虚、民间多苦难，而深思钻研造纸配方？？？”
“裴司空不懂为何太上皇惯着那小儿，便想想，这世上知礼懂规矩的小儿比比皆是，可聪明闹腾，能让长辈开怀大笑，又能造福天下万民的小儿，万里挑一。”
袁圆挠挠下巴，知道赵王在夸她，赞同地点点头：“嗯嗯嗯，对对对，我都可厉害啦！！！”
这下裴寂不说话了，太上皇的气也顺了。
他就说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喜欢一个小童，原来都是有原因的！！！
小家伙做得很多事，比如火药和望远镜，裴寂、封德彝不知道，但李渊都知道啊。
他是个多么有远见的太上皇！！！
慈爱的眼神落到袁圆身上，李渊大方地把自己珍爱的三蝉珠递给她：“都拿去玩，阿翁这里宝贝多，下回再来寻。”
袁圆美滋滋收好珠子。
她又看向裴寂，裴寂面色不动，握着杯盏的手却紧了紧。
他好歹是正一品司空，这小儿难道还敢对他不敬？便是她阿耶在这里，也得恭恭敬敬行个晚辈礼，叫一声“裴司空”。
想到这里，他定了定神。
袁圆小jiojio在地面上蹭了蹭，出其不意跑过去揪住他的胡子。
裴司空跪坐在案桌前，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拿着茶碗，一时被她制住，动弹不得。
小娃子呲了呲牙，凶狠地说：“裴空空，你还说圆圆的坏话吗？！！！”
裴寂活到五十有四，从未这么无助过。
他想求助太上皇，却隐约听到殿内几人的笑声。
更无助了。
“不……不说了……”
李渊也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场面了，只是之前是封德彝，这次换成裴寂。
封德彝只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
赵王微微饮了口茶，心说这下好了，不管是皇兄那边的心腹，还是太上皇这边的武德老臣，都被这个小儿收服了。
日后便是在朝堂上，也能横着走。
袁圆带着宝贝，大获全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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