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手们坐齐后,只见一名歌姬登台,站在众乐器前面。
周立寒的声部是歌曲最先开始的。
她做了一个深呼吸,手指夹握紧音锤,努力控制自己那挥刀射箭杀人从未抖过的双手尽量不抖,稳当当又力度恰当地敲下前奏一连串的音。
这个前奏有点模仿敲钟磬的意思,不知道长公主为什么要选颤音钢片琴甚至是什么羽管键琴来模仿,这些乐器虽然同样有敲击金属感,但远远不及钟磬之音的深沉肃穆,更与这曲的厚重歌词格格不入……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
“是《猗兰操》!”有文人惊呼起来,“歌词是孔夫子的《猗兰操》!但好像也不全是流传下来的原文,一定是长公主殿下改编的!”
有音律爱好者也惊呼:“这个曲调也是闻所未闻,但不乏流传下来的《琴操》之韵,妙哉妙哉!”
有项娉华的忠粉还惊呼:“之前谁说长公主殿下作的歌曲无韵无体?脸疼不疼啊?”
也有持保留态度的文人雅士提出异议:“六把乐器几乎都在重复唱词的主旋律,就算七弦琴和中阮进行了‘和声’的发挥,听起来也还是并不太和谐动听。”
“你没带耳朵啊?听不出后面颤音琴有一条单独的旋律么?其声空灵余音萦绕,正如幽幽空谷之兰,那才是此曲的点睛之笔!”
“非也,我以为颤音琴才是此曲编排之败笔所在,《猗兰操》乃君子之伤,怎可用如此轻巧之音加以描绘?”
“这乐手敲的是好,就是加在这歌曲里不太好……”
“反正此曲之主旋律悠扬就行了,再说填词才是真正的点睛之笔: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其芳!不愧是娉华长公主所作之词,这大气磅礴,荡气回肠……”
角落桌边,周庭霄和韩馗也全神贯注听完。
虽然不是很想承认,但在项娉华这边周庭霄还是有倾向的:“这调子我确实没听过,但词我真听陈姐姐在岩城唱过。,”
韩馗扬眉:“怪不得我总觉得是长公主仿抄陈乐师,原来果真如此。”
“陈姐姐估计会说这词也不是她写的。”周庭霄撇撇嘴,“如果是,她一定会强调很多遍那是她自己写的,明示我们快点夸她有多厉害。”
韩馗笑了:“有这回事?如此说来,我倒是对陈乐师更欣赏好奇几分了,虽身为女子,却能如此君子坦荡,着实可敬可爱。能有这般格局胸怀,只怕她自己的作品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么欣赏,那你不如把她娶了。”周庭霄小小声说。
“欣赏钦佩之意,不必与仰慕喜爱之情混为一谈。”韩馗笑呵呵地回道,似有所指但也没再继续话题,“不过我还是最没想到,卧冰竟然会演奏这样稀奇的洋乐器。”
周庭霄嘴撇得更撇了:“是呢,她从在岩城起就被陈姐姐摁着头学了好几种乐器,这是她学得最差的一种。”
“哦?没想到她摆脱官家闺秀的束缚后,竟然更加有雅致情趣了?”
“兄长才不喜欢呢,只是当时陈姐姐的乐团人手稀少,这才薅兄长来帮她学七学八。兄长敲这种琴最多,只是因为这个乐器实在没有别人会。”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卧冰和陈乐师当真是友谊深厚。”
“哼,都是被迫的。”
这俩周立寒的一哥一弟难得还算和谐的聊了一阵,又听周边有人说到:“诶?陈乐师今晚没有来么?”
有人嗤声道:“说不定是不敢来呢,隔壁芙水楼今晚可是冷冷清清。”
有人评判道:“陈乐师只胜在编配新颖罢了,其实词曲大都是别人写的,自然不如长公主殿下,既能填词又能作曲。”
有人遗憾道:“若是长公主和陈乐师能合作,那必将天下无双。”
“不劳诸位道友费心,陈乐师今晚遗憾未到,只是忙于为百姓们秋祭作乐。”
演奏完毕,周立寒从戏台上下来,略微腼腆地对宾客们笑笑,拱拱手道:
“听闻长公主殿下今夜首演,陈乐师大为惊喜,奈何正务未了,无法脱身前来。遂遣鄙人前来参演,相助长公主殿下首演顺利。特此,鄙人替陈乐师谢过道友们的关怀,陈乐师必当听取诸位提议,编创出更好的作品。”
她这话一出,众宾间顿时哗然恍然。
“他是方才戏台上的颤音琴手!”
“原来他是陈乐师手下的人!怪不得颤音琴这种洋乐器敲得这般熟稔,敲奏的旋律也很有些陈乐师的风格。”
“原来如此,今晚这一出已经算是长公主殿下和陈乐师的合作了,哈哈!”
“我就说陈乐师才不是那般小气的女子,果然是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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