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民村北荒沟旁,云岁岁提着从云建中那搜刮来的好东西,踩着还没穿过几次的黑色方跟皮鞋,在满是石子和车辙印的土路上走得好不艰难。
偏偏前头那人不知在想什么,甩着两条大长腿走得飞快,压根没注意她已经落后了好长一段。
原本坐了一个半小时的客车,闻着车里汗水和各种食物发酵的气味,云岁岁就已经有些难受,如今又顶着太阳走了这么久,更加晕乎乎。
她干脆不走了,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擦擦石头坐下,然后故意“诶呦”一声。
听到声音,顾钧猛地转头,却没看到她的身影,只隐约瞧见树丛后面的一抹红色。
他想也没想就往回跑。
等到了树丛,就看见云岁岁悠闲地坐在石头上,纤白的手指并在一起给自己扇风。
看他过来,她不仅没有骗了人的心虚,反而笑着冲他挑了挑眉。
火红的裙子在脚下绽开,掐腰的设计,衬得她胸前丰盈腰肢纤细,配上那娇艳精致的面孔,如一朵肆意盛放的花,骄傲不容侵犯。
可那踩在皮鞋上红肿的脚趾和磨得有些破皮的脚腕,却显出几分可怜兮兮。
看她这副模样,顾钧心中刚攒起的无奈,不知怎么就消散了。
他歉疚地说:“对不起,刚才在想事情,没注意你不舒服。”
“想什么事呀,这么专注,莫不是你那金花银花?”云岁岁挑眉,眼里没有不悦,反而带着几分娇嗔。
一边说还一边捶了捶自己酸胀的小腿。
顾钧自然不会说,他想的是上辈子她和母亲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结婚的时候,她也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衣,可脸上却没有半分喜色,看什么都淡淡的,好像这场喜事和她无关。
母亲见她这样,只能强颜欢笑地招待宾客,宴后躲在屋子里偷偷地哭。
他眸色骤冷,低头看她,“还能走吗?”
“你觉得呢?”
云岁岁把脚伸到他面前,指了指上头的水泡,幽怨地望着他。
她的脚白皙娇嫩,走得时间长了,脚趾头有些肿,可怜巴巴地挤在一起,活像受了欺负似的。
和人一样娇气。
顾钧薄唇轻抿,最终还是蹲下来,将背朝着她。
云岁岁笑眼弯弯地爬到他背上,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顾钧顿时一僵。
耳边的呼吸带着灼热的温度,顺着他的脊追烧过去,烧得他浑身发麻,颅内嗡鸣。
他箍着云岁岁两条腿的胳膊猛地用力,青筋凸起,喉结也紧绷地滚了滚,声音微哑:“老实点。”
看着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尖,云岁岁笑得格外狡黠,声音却无辜又娇软:“我也没干什么呀!”
顾钧知道他是吵不过这姑奶奶的,索性拎起地上的东西就走,脚步飞快,像个生怕被艳鬼索了魂的书生。
十几分钟后,两人终于到了村里。
村口有一个小河沟,许多老婶子小媳妇正一边洗着衣服一边唠着嗑,还有一群小孩在河边打水仗。
看到顾家大儿子背了个姑娘回来,大家纷纷围过去:“钧儿啊,你妈说你上城里办事去了,办的啥事?”
“这还用问吗?搞对象去了呗!”
“呦,城里姑娘就是不一样,长得真俊,穿得也漂亮,这裙子要不少钱吧?”
“哼,长地好看有啥用!看这细胳膊细腿的,哪是个伺候人的样儿?”
云岁岁看向最后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
这人她上辈子也见过,叫黄香莲,是黄秀斌的二姑。
据说她一早就想把自个闺女介绍给顾钧,跟顾母说了好几次,可顾钧却没同意。
她心中有怨,上辈子自己嫁给顾钧后就没少找茬,后来云英嫁进黄家,两人更是沆瀣一气,合起伙来挑拨离间。
若非如此,自己和顾家人的关系也不会闹得那么僵。
想到这些,云岁岁对黄香莲没了好脸色,毫不留情地回怼:“我是要嫁到顾家当媳妇的,又不是卖身做丫鬟,伺候哪门子的人?”
黄香莲没想到她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表达不满,当即眼睛一瞪,“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伺候公婆是做媳妇的本分,都嫁了人还想过大小姐的日子,简直是大逆不道!”
“什么大小姐?我们都是光荣的无产阶级,你那些想法才是封建糟粕!”
似乎觉得趴着的姿势不够有气势,云岁岁跳下顾钧的背,慷慨激昂道:
“伟人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就算为人妻为人母,我们也该有自己的抱负,为祖国建设出一份力!这位婶子满脑子农奴思想,真该去好好改造改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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