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整个神武宫会议,都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进行,太子据提出要求,众家主全力贯彻,
很核睦。
忙活了一天,都各自散去后,
窦富这才有了和殿下私聊的机会,
“殿下。”
“嗯。”
“我把他带来了,他在等着见您,见不见?”
刘据顿住,
这个他,就是刘据的皇弟异。
“当然见,我现在就去!”
杜府
大堂正中,横摆着三大箱金银财宝,是夜不需点烛,都能映衬得大亮。
前太子监国时,以行刑百官的杜周,怔怔望向这些财宝,
其长子、二子为黄河两岸郡守,敛财巨富,这些就是两个儿子运进京的。
除去杜周外,屋内还有一黄面少年,
杜周的三子,
杜延年。
“爹,不能再这样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一家人的脑袋都得掉!”
杜延年满面愁色,劝道。
杜周看向自己的小儿子,世人皆以为残暴苛酷的长子、二子最像自己,
实则不然,反倒是这中和仁义的三子最像自己,只不过,是曾经的自己。
太史公司马迁弄了个酷吏列传,给杜周扔里面了,用一个字评价他,
“谄”。
谄媚的谄。
杜周用法严酷,审案时常连坐至千人,有人问他,
“如此行事,依的是哪条汉律?”
杜周回答,
“我不知汉律,我就听陛下的。”
显然,这个回答很让刘彻满意,一路重用为御史大夫。
望向小儿子满面愁容,
杜周苦涩开口,
“延年,你可知一条规矩?”
知爹爹所言,必有深意,杜延年强压心中烦躁,
“爹爹请说。”
“古往今来,有这么一条规矩,忠臣做大,皇帝对其动了杀心,却又不愿背负骂名。
这时便会出现一个奸臣,行天怒人怨的事,把忠臣斗倒,
忠臣死了,皇帝终于恍然大悟,又把奸臣杀掉,
忠臣死了,奸臣死了,天下人大快”
杜周开口就是掉脑袋的话,把杜延年吓得大气不敢喘。
“忠臣要有人做,奸臣也要有人做。”
杜周自嘲一笑,用手指点了点胸膛,
“你爹就是那个奸臣。”
扑通!
杜延年跪下,
颤声道,
“爹,我们不能再错下去了!现在一切都变了!”
上位者变了,玩法也变了。
但,这群在刘彻手下如鱼得水的酷吏,完全不知道太子据是什么玩法!
杜周苦笑,
“爹如何不知道变了?可你大哥、二哥能收手吗?为了让陛下放心,爹不惜自污杜家,这些事是实实在在做了。”
杜延年仰头看向杜周,
原来爹什么都知道!而且比自己看得更清!
杜周满眼歉意看向儿子,
“生在杜家,倒是委屈你了。”
“爹,孩儿不委屈!”
杜周摇摇头,没说什么。
小儿子的行事风格与杜家格格不入,杜周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爹,您是孤臣,是奸臣,陛下手中酷吏极多,
可哪怕是残酷如赵大人,上了岁数后,也知道施恩轻法,现在回头,还为时未晚!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
杜延年眼睛一闪,
“借着殿下地方改制,让大哥、二哥把官都辞了吧,家中不该有的财物,都要上缴,哪怕是家徒四壁,最起码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望向三大箱财宝,杜周又看出神了
吱呀!
刘据推开房门,
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心脏在咚咚狂跳,这种心情很难形容,
有歉意、有无奈、也有痛苦
种种事情,就像一层一层的污垢,将刘据的心慢慢蒙住。
“五弟”
待看清刘异后,刘据声音一抖,
陈弈长高了一些,跛着腿起身,行礼,
“哥。”
陈弈声音就像金石摩擦。
太子据缓缓睁大眼睛,
五弟的声音,开始和二弟重合在一起,又变成其他皇子死灰的脸,终是成了这一人。
踉跄走上前,刘据将五弟搂进怀里,能明显感觉到刘异身子一僵,手足无措的立在那,
“大哥对不起你们。”
刘据声音颤抖,心似千刀万剐,
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脱口而出的是你们。
陈弈对大哥有怨,在无数个痛得睡不着的黑夜,
他都在怨恨大哥的先生,也怨恨着大哥,
可就像窦富要告诉陈弈的事情一样,
在被大哥搂进怀里后,感受到大哥身体的颤抖,陈弈心里终于算放下了。
怨还有,但他发现,他真的没办法,去发自内心的恨大哥。
如果刘异还有亲人,那就只剩下眼前的大哥了。
刘据用手轻抚着刘异脸上的疤痕,任何安慰的话,都堵在喉咙中,
“哥,我去见娘了,是你把娘葬了,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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