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在场众人皆沉浸在对佳作的品评中时,考院之上的铜钟再次敲响。
低沉浑厚的钟声悠悠荡荡。
它标志着这场千军万马争过独木桥的童生考试,已然落下帷幕。
而随着钟声的回荡,整座考院再次笼罩在一片庄严肃穆之中。
考试结束的瞬间,原本凝聚在考生笔下的文气竟在须臾之间散作虚无。
那些承载着无数才子心血的试卷,顷刻间变得朦胧缥缈,就好像是笼罩在一层迷雾之中。
无论考生们如何挥毫泼墨,都不能在纸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笔尖触及纸面,竟如泥牛入海,了无踪迹。
“这怎么可能?我明明还没有写完!”
“天哪,我的文章还差最后一段呢!”
“考官大人,求您通融一二,让我们再多一点时间吧!”
考场内,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但不管他们怎么鬼哭狼嚎,试卷上的封印都岿然不动。
事实上,这次童生考试之艰难乃是前所未有。
无论是题量之大,还是难度之高,都远超往届。
即便是那些才学出众的考生,也不禁为之气喘吁吁,伤透脑筋。
更有甚者,第一部分的考卷都尚未填完,留下的皆是大片大片的空白。
而那些好不容易坚持到八股文的考生,也大多只完成了不到一半的内容。
“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已经竭尽全力了啊!”
“呜呜呜,又搭上一年!”
万千心绪,皆凝聚在这方寸之地。
苏鸿渐凝视着场下鼎沸的人潮,面色肃然。
虽然他也知道这次考试确实不太容易,但是他只是一个县令,而科举考试乃是整个大周无比严肃的事情,容不得一点马虎。
拖延时间这种事情更不是他一个小小县令所能决定的。
这是关乎国运兴衰,朝堂兴替的大事。
岂容区区情面而左右逾越?
“诸位!”
苏鸿渐一声断喝,瞬间令场中喧嚣戛然而止。
“本县明白诸位考生的心情。但童生考试乃国之根本,岂容擅改规则?”
“若是为了一己之私,而违背祖制,那便是渎职,是对列祖列宗的不敬!”
“还望诸位明鉴,切莫意气用事,自毁前程!”
虽是严厉警告,却也饱含苦口婆心。
那些原本还在哀求的考生们闻言皆是一怔,随即羞愧难当。
要是因为想要拖延点时间直接被取消考试的资格,那才是真的因小失大!
这不仅有违国章,更是自毁名节,断送前途!
想到这里,众人尽管满心不甘,也只能强行把自己给哄好。
此时此刻,齐文早已从虚境中脱离,神思归位。
虽然方才遭遇意外脱力,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息,他的状态已经恢复了大半。
当苏鸿渐的断喝之声传来,齐文也不禁为之一震。
他环顾左右,只见无数青年才俊垂头丧气,满面愁容。
上一世经常考试的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想起来之前的自己好像还从来没有因为大不完卷子而苦恼过。
基本都不会做,也不存在写不完。
顷刻间,偌大的考场上竟是鸦雀无声。
天道无情,似冰冷机械,却又至公至正,不偏不倚。
它不会因为任何人的身份地位而有所偏袒,更不会为了迎合权贵而弄虚作假。
在它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都要接受同样公正的审判。
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贩夫走卒,都难逃它的法眼。
唯有真才实学方能通过它的考验,赢得它的青睐。
这就是天道的真谛。
也是千百年来,中华大地上无数仁人志士所追寻的理想。
苏鸿渐等众位考官整理了一下衣冠,重新在圣人雕像前排列成两列,恭恭敬敬地跪拜行礼。
而后,苏鸿渐从怀中取出一方古铜官印,端置于案上。
那官印古朴厚重,上面纹饰繁复,隐隐有龙凤呈祥之象。
而在它的表面上,竟有道道文气流转。
显然,这已经不是一方寻常的官印,而是经过千重淬炼的重宝。
苏鸿渐双手捧起官印,面向圣像,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他眉心微颤,一缕缕文气自体内涌出,顺着手臂,没入官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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