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悔啊,悔得肝肠寸断。

    浔儿十岁那年,府上老夫人过寿,她身为当家主母便忙乱了些,将浔儿托给下人照顾。

    可他们欺浔儿痴傻,根本不曾上心,浔儿为了寻她跑到了前头的宴会上,被其他宾友带来的孩子欺负。

    他们嘲笑浔儿,推搡浔儿,用柳条装虫子吓唬他,围着他唱小曲,说他是祸害,用小石子扔他。

    浔儿吓坏了,推开众人跑走了,一个人躲在了后园的假山窝窝里。

    下人担心被责罚,迟迟不曾报到她这边来,而是选择私下寻找。

    待她忙完回来时,已经过了两个时辰。

    她的浔儿,一个人躲在黑乎乎的角落里,吓得起了高热,嘴里直喊“娘”。

    热甚三天,她的浔儿就这般没了。

    醒来的根本不是她的浔儿,她知道的,她知道的,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会认不出自己的孩子。

    这十年来,安阳伯夫人无数次回忆那个夜晚,即便每一次回想于她而言皆犹如凌迟。

    但她还是忍不住想,那日要是她早些回后院就好了,要是她不曾将浔儿交给下人就好了,要是她将安妈妈留下,也是好的。

    都怪她。

    本来老爷有言在先,她身子弱,照顾浔儿又辛苦,将宴席交给弟妹打理也是一样的。

    但她因着浔儿受了太多白眼,她太急切想在外人面前彰显她的地位。

    她想告诉旁人,就算她生了一个痴傻的儿子,她还是安阳伯府的当家主母。

    是她害死了浔儿。

    她将浔儿生下来,又不曾好好护着他,甚至心里常怨着他,怨他为何天生痴傻,害她受尽讥讽。

    “浔儿,浔儿,是娘的错,娘对不起你”

    安阳伯夫人将整张脸埋进了小袄里,哭得呜咽不止。

    她太瘦了,青衫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俯下身时,她后背脊梁嶙峋可见。

    “只要你能回来,浔儿,只要你能回来,娘做什么都愿意的。”

    说到此处,安阳伯夫人缓缓抬起头来,眼里似有挣扎与犹豫。

    但看了眼膝盖上被揉皱的小袄,她还是伸手探入怀中,取出了一个光滑的桐木人偶,上面还缠着黑红二色丝线。

    安妈妈听屋内哭声止住,便迈步而入,瞧见安阳伯夫人正攥着人偶发呆,眸中忽有异色一闪而过。

    下一刻,便见她面带忧虑,温言劝道:“夫人,那僧人的话未必可信,您三思啊!”

    安阳伯夫人抬起头来,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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