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村。
是夜,秦老怪给霍晚绛看完病,留下三剂药方,自信满满对凌央道:
“这丫头死不了,不过有些药材只有善堂有,明天善堂里的小子就能送来。冻死老夫了,你快去给我找点酒,权当是报酬。”
凌央连连道好,挨家挨户拜访了桃溪村的人家,想要买些酒,可没有一家能拿出。
卫骁双手环抱,不断扫视秦老怪:“老人家,现在的百姓哪儿有余粮能酿得起酒的?”
秦老怪眼珠子一转,目光直勾勾盯住卫骁腰间酒壶:“啧,这屋子里不就有酒吗?”
卫骁把酒壶往身后拢了拢:“某腰间别的是水壶,没有装酒。”
秦老怪努了努鼻子:“老夫的鼻子灵得很,年轻人,欺骗老人可不厚道啊。”
凌央眼巴巴看着卫骁,满脸写着恳求:“小舅舅,你看老先生年纪大了,就好这口,你就给他吧。”
卫骁深吸一口气,不情不愿解下酒壶,刚递给秦老怪,又想去厨房取个碗来分酒。
哪料秦老怪直接对嘴喝下,一口都没留。
看得他直皱眉头。
不过想到最重要的事,卫骁也不敢过多嫌弃,只得好气问话:“老先生,请问文玉的身子可有恙?”
今夜怎么只见他给霍晚绛看病开药,不见他治治凌央?
秦老怪喝得心满意足,将唇周酒渍都舔净了,才道:
“这小子的病可比他夫人严重得多,得跟我回善堂治个十来日。知道什么叫肖似残灯吗?风一吹,他就灭了。”
凌央坐不住了:“什么?跟你回去?”
他原以为吃几服药就能好转,没想到还要被秦老怪抓回善堂。
他这一走,霍晚绛要怎么办?总不能留阮娘一个人全天照顾她吧?
卫骁眉头一折:“文玉,听话,跟老先生回去养病。桃溪村这边有我照看着,你尽管放心。老先生,霍女郎何时能清醒?”
秦老怪:“就在这一两日。”
见凌央还在忸怩,卫骁拍了拍他的肩:“身体好起来万事才能好起来,你放心,等她醒了,我会借用老先生的飞鸽传信给你。”
阮娘也劝他去青莲镇,几人轮番劝了几次,凌央才勉强点头:“好,记得告诉阿绛,我没有抛下她。”
……
霍晚绛依稀记得,她好像中了箭,凌央便抱着她一路奔逃。
迷迷糊糊时,她睁开眼看过一回,凌央分外欣喜,和她悄声说了好多话,还亲手喂她喝水进食。
何时,凌央竟待她这般好了?这一定是梦吧。
这个梦太好,好得她舍不得醒了。
自从离开长安,凌央一次又一次的举措,无不在告诉她:
她再如何努力也没有用,他心中所想所念都只有一个霍素持。
心寒是不假,可霍晚绛也清楚地意识到,天下男子都有副铁石心肠。
你为他做得再多,就算是挺身为他挡箭,换来的也只是感动,而非喜欢。
或许凌央会因为愧疚,因为亏欠,在往后的日子里一遍又一遍对自己说,霍晚绛,我真的喜欢你。
可这样的喜欢都是自欺欺人,她才不要。
她只求往后日子过不下去时,凌央别把她丢掉就好,就像在长沙那样。
心口上的伤已经愈合结痂,虽有余痛,但再痛,也绝不及当夜中箭时。
眼前是陌生的屋舍,阮娘和凌央都不在,霍晚绛掩着心口,费力爬起身。
屋外是片空旷的草地,传来有节律的音调。
霍晚绛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擦去额上的汗,没想到竟能看见凌央在空地上劈柴,他的身子都恢复到这个程度了?
还未等她高兴,凌央似乎察觉她起身了,直接扔下斧头,凶神恶煞朝她走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骂道:
“贱妇!浪费我这么多钱财,怎的现在才醒?走,跟我去云家,我还等着把你卖个好价钱呢!”
霍晚绛被他掐得无法呼吸,只能任由他拖拽,阮娘呢?
阮娘又在那里!阮娘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他卖掉!
“阮、阮娘,阮娘救救我……”
霍晚绛不抱希望地张了张嘴,试图发出声音,没想到她居然会说话了!
凌央听到她的求救,这厢才停下脚步,狠狠捏着她的脸,朝向一处小坟包:“阮娘已经死了,你还指望她来救你?”
不,这不可能,阮娘怎么会死……
霍晚绛惨遭晴天霹雳,心口的伤好像也在方才挣扎时撕裂开,疼得她四肢发麻。
凌央可不管她疼不疼,将一封休书狠狠砸到她脸上,执意拖着她走:“少给我装病,你已经被我休了,卖去云家就给我老实点!”
“凌央。”霍晚绛用力抱着他的腿,梨花带雨,“求求你不要卖我,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求你了。”
心口处疼痛愈发剧烈,到她再也不能承受的极限时,霍晚绛憋出满身热汗,猛地睁开眼。
眼前看见的竟又是另一番景象。
原来方才一切,都是梦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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