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不屑一笑:“区区琼花刑,吓不到本世子。倒是霍将军,若不想你们苛待忠良之后的事闹大,影响赵王妃素来的好名声——”
“那就当众人面,大声地再向阿绛道一次歉。只有她点头了,才算原谅。”
霍腾脸色黑得能滴水。
若是外人闹事,他早就不留情面把人扔出赵王府。
偏偏是薛逸这个混球,就因为生了副好相貌、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耍起赖时连陛下都能溺爱三分。
不按他说的做,他绝对会把素持的婚礼搅得一团糟。
霍腾嘴角抽了抽,用劲压住胸腔怒火,强笑道:“世子所言极是,晚绛到底是女儿家,道歉之事不可草率。”
“这还差不多。”薛逸松开他,转头看着爬到一半的霍晚绛,喜眉笑眼叫道,“阿绛,你过来!”
霍晚绛尴尬得无地自容。
薛逸这种想一出是一出的人,着实不宜打交道。
但霍腾都着了他的道顺了他的意,她能躲哪儿去?
霍晚绛重新站定到霍腾面前,这场婚事的焦点与目光,已然从正在敬酒的新郎官赵王身上转移到几人这里。
霍腾咬紧牙关,一鼓作气,作揖、折腰朝霍晚绛行了个大礼,嗓音洪亮:
“先前伯母忌日,阿兄在通天观动手打你,是阿兄不对。晚绛若不肯受这一拜,还请在场诸位作见证,兄愿明日去你门前负荆请罪。”
听众看客炸开了锅,怪不得薛逸要替霍晚绛出头,事情原委竟是这样。
再怎么说,霍腾身为刘伶的小辈,又身为霍晚绛的兄长,不论霍晚绛犯了什么错事,也不该在刘伶忌日当天动手打她。
有替霍晚绛鸣不平的,自然也有替霍腾说话的:
“咱们霍将军敢作敢当,是个汉子!”
“长兄如父,霍大娘子向来缺乏管教,他这个做兄长的代为管教又如何?这福气别人求都求不来。”
“霍大娘子就是个省油的灯吗?你们瞧瞧她今日,穿成这样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
霍晚绛只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浑身都发热。
霍腾都这般诚心诚意道歉了,她再下他的面子,那就是她“不识好歹、斤斤计较”。
她亲手把霍腾扶起,报以温柔一笑。
阮娘忙打圆场:“大公子,您身为女君兄长,女君怎敢与您计较?又怎敢受您大礼?这事已经过去了,诸位也都散了吧。”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哄而散。
霍腾欲言又止,狠狠剜了薛逸一眼,终究没再说什么,快步离开。
……
“阿绛,这回痛快了吗?”薛逸坐下时,还不忘向霍晚绛邀功,“人善被人欺,尤其你身为女子,日后更要硬气些——”
阮娘冷冷打断他:“薛世子,我家女君可不比您,更不喜欢出风头!还请您莫要再招惹麻烦了,让她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吧。”
“更何况,您总是这般冒失行事,就不怕牵连侯府?”
经方才波折,霍晚绛的小脸更添三分惨白。
这种被所有人围绕、审视、肆意评价的滋味,每一次都让她如坐针毡。
薛逸听懂了阮娘的逐客令,也知自己方才举动太过冒险,可是……
可是不把真相告诉霍晚绛,不教他心爱的女孩子学会勇敢,他怕再没有机会了。
阮娘是撵不走他的,薛逸双手撑腮,愁眉苦脸,像条小狗儿似地盯着霍晚绛:
“阿绛,我知道是我莽撞了,可事出有因,我再瞒你不得。”
“五日前,金城太守朝长安递来消息,卫小国舅叛逃出走玉门关后于金城被伏诛。尸首经多人确认,是卫骁无疑。凌郎君的余党被彻底铲除,陛下不再追究他谋反之事,有意将他以平民之身贬至幽州或岭南。”
“这也是为什么我今日敢正大光明接近你,阿绛,你是他的妻子,他去哪儿你就要去哪儿。我知道我留不住你,所以才自作主张,想在你离开长安前替你出一口气。”
卫骁居然死了!
霍晚绛不寒而栗,晋帝连最后的卫家人都要赶尽杀绝,还要将凌央赶到那么远、那么恶劣的地方。
幽州或岭南,前者苦寒之地,与匈奴接壤,常常饱受匈奴人侵扰劫掠,民不聊生;后者更是瘴气丛生、虫蛇猛兽出没之地,潮气、热浪交替不断,人烟稀少。
他们真被赶出了长安,该怎么活啊?
难道还要对着晋帝感恩戴德,感谢他不打算以流放之名处置凌央?
霍晚绛什么心思都没了,听到“贬”这一字时,她眼里已经泪水涟涟,一片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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