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峻的脸庞,看不出一丝表情。
可他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的震颤,抓住公孙皇后的手,不自觉的用力着。
微红的双目,更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公孙皇后紧紧握住他的手,手指轻抚着他的手背。
只有她知道,李世隆等这一句知错,等了多久!
李新红着眼睛道:“昔日儿子荒唐,不懂爹的苦心,以为爹偏心,以偏激的方式,去争夺宠爱。
又因为自己刚愎自用,狂妄自大,伤害了爹,辜负了您的期望。
我穿粗布麻衣不是对您有意见,而是在惩戒自己。
受尽天下供养,却没做多少对天下有益的事情。
地位尊崇,却不识贤良。
史官之笔如刀,我做之事,天理难容。
我本该去死,以正法典,却侥幸苟活,又有何颜面受到恩待。”
李世隆眯起了眼睛,一阵风吹过,竟是被砂石迷了眼。
“我朕天作孽,不可活,人作孽,尤可活!”李世隆挺直了腰背,依旧面无表情的,他一生不曾在儿女面前软弱过,此刻也是一样。
李新只是不住的磕头,地上的砂砾划破了他的额头,鲜血涔涔,他却仿若未觉。
一连磕了几十个头,他才挪到公孙皇后的面前,“娘,儿子,错了!”
公孙皇后已是掩面而泣。
不单单是她,几个稍长一些的公主,都是不住的落泪。
“是儿子不争气,让娘受罪了!”李新特别自责,新法虽然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和重头再来的机会,首当其冲的却是公孙皇后。
他自宫中长大, 完全能明白,公孙皇后的处境。
他说不出话来,泪水早已模糊视线,只是不住的磕头。
公孙皇后将他搀起:“你是娘怀胎十月,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是太子,还是儿子。
你活着,便好!”
她掏出手帕,给李新擦脸。
李新除了惭愧还是惭愧。
他走到一众弟妹面前,拱手道:“我做了一件天理不容的事情,日后不要学我。
老七,昔日我想利用你,对付景云,我向你道歉!”
李玉漱哭着道:“大哥,我早已不怪你了。”
“老三,我平日对你多有意见,请见谅!”
李玉澜摇摇头,“人有手足,尚且长短不一,何况兄弟姐妹。”
“景云,我这辈子最懊悔的事情,便是没能与你好好吃顿饭,喝杯酒,谈谈心。”李新道:“若有一天,我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我能请你喝酒吗?”
秦墨把阿嗣抱给奶妈,拿来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然后将整瓶酒塞进他的手里,“来,咱们喝一杯,就当饯行酒了,此番远渡重洋,危险重重,自个珍重。
你若安全回京,我请你去海底捞吃大餐!
我随意,你干了!”
说着,一口饮尽杯中酒。
李新看着手中的酒壶,也是一愣,旋即大笑着将盖子丢到一边,豪饮半斤,“好,没想到我李新,这辈子还有机会跟你把酒言欢!”
诸多的恩恩怨怨,都在这一杯酒中,烟消云散。
“但,我们依旧不是朋友!”秦墨记仇的说道。
周围人都是一愣。
李新却毫不在乎的道:“对,我们不是朋友,我们,是家人!”
秦墨翻了翻白眼,鬼才想跟他当家人!
“阿祖,爹,娘,儿子这几天就要走了,蓉儿就拜托你们了!”李新已经彻底想清楚了,当皇帝也不过是为了那几十年至高无上的权力。
他要换一种活法。
他希望若干年后,史记记录他李新,能多四个字:浪子回头!
林蓉想跟随李新,可李新不许。
李世隆缓和了一下心情,“传令中书省,拟旨,承乾改过自新,封,改过县男,无封地,不食邑,不赏金,世袭罔替,永不改封号!”
李新跪地,“臣,谢陛下!”
改过是封号,跟冠军候差不多,但他这个,是改过自新的意思,无论日后他立下多大的功劳,都不会更改。
如果说冠军候最勇,那么改过便是最耻。
“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是,微臣明白!”
这一刻,李新,才真正拥有了改过自新资格。
魏忠擦了擦眼泪,李源道:“魏老狗,你哭什么?”
“太上皇,奴婢太高兴了。”魏忠说道。
“晦气!”李源轻轻踹了她一脚,脸上露出了微笑。
“是,奴婢该打!”魏忠轻轻的抽了自己一下,他看着众人,仿佛一下子就回到了一年多前。
那时候,秦墨刚崭露头角,一大家子在立政殿用餐。
这些孩子们斗嘴,让陛下和皇后当裁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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