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巧儿辛辛苦苦熬了很多年,她当年在燕王府诞下的一双儿女已经长大。
女儿李嫣及笄之后,搬出皇宫自立门户,去年皇上将李嫣嫁给出身寒门的一个官员,李嫣婚后便很少回宫了。
刘巧儿并不看重女儿,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且李嫣并不是得宠的公主,不能为刘巧儿带来多少好处。
刘巧儿的心思都放在儿子李承珣身上。后宫里存活的皇子里,李承珣最年长。
可惜,刘巧儿隐忍多年,李承珣性格也变得懦弱,文不成武不就,近两年还痴迷做木工活儿。
眼看着沈薇的两个儿子一日日长大,刘巧儿心急如焚。
“为何会这样皇上还未对沈氏厌倦?”刘巧儿百思不得其解。
她一直以为,沈薇会慢慢失宠,新人会取代沈薇的地位。
刘巧儿蛰伏在暗处,耐心等待沈薇跌入泥潭。
等啊等,等啊等。
等了一年又一年。
刘巧儿等得年老色衰,再多的脂粉也遮不住眼角的细纹,再不复当年的美貌。可沈薇依然花容月貌,面庞看不出丝毫衰老的痕迹,眼眸乌油油,时刻精神饱满。
一向薄情的帝王,遇到沈薇之后,居然开始变得长情。
帝后举案齐眉,相处融洽。
后宫里再没进新人,其他嫔妃们知道争不过沈薇,一个个干脆摆烂起来,时常聚在一起打叶子牌、绣花织布,和乐游那几个孩子玩耍。
沈薇仁善,从不主动害人,嫔妃们便不再主动惹事。
嫔妃们久居深宫,多数膝下无子,乐游活泼可爱,没子嗣的嫔妃渐渐将乐游当做亲生女儿对待。前两年冬日乐游得了风寒,后宫嫔妃几乎全跑过去照顾,一个个比沈薇这个亲娘还焦虑。
后宫里其乐融融,风波平息。恐怕大庆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如此和睦的后宫。
“主子,家里的信。”宫女走进寝殿,把一封家书交给刘巧儿。
刘巧儿撕开信纸,借着昏黄的烛光读信。
信封里,刘巧儿的父亲告诉她,刘家正在联合朝臣,想办法分化李承泰和李承佑的兄弟情谊。
在皇位的巨大诱惑面前,至亲兄弟也会反目。两个最优秀的皇子离心,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刘巧儿的儿子便有可乘之机。
刘巧儿烧掉父亲的来信,露出淡笑:“很好。沈薇若失去两个儿子,看她如何与我斗。”
她低调蛰伏多年,避开了前世被陆萱害死的凄惨结局,还顺利保住子女和家族。
她的目标,是扶持自己的儿子登上皇位!刘巧儿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进入梦乡。过了几日,刘巧儿正在屋檐下缝补衣裳。刘巧儿疑心病很重,总怀疑沈薇想害她。
毕竟,刘巧儿的儿子最年长,最可能威胁李承泰李承佑的地位。
内务府送来的布料衣裳,刘巧儿回回都要仔细检查,亲自缝制衣裳,生怕布料里藏了慢性毒药,谋害她和儿子。
“主子。”贴身宫女从内务府回来,低声告诉刘巧儿,“主子,奴婢刚才打听到,九皇子身体抱恙,皇上将他送到江南休养身子。”
刘巧儿缝衣裳的动作顿住。
一个不留神,尖锐的银针刺入指间,滚圆的血珠子渗出来。
刘巧儿擦去指间的血迹,疑惑不解:“九皇子身体抱恙?怎么可能。”
后宫里的几位皇子,九皇子李承佑最为健壮。这孩子从小到大几乎没生过病,大冬天还敢跳进御花园的冷水里抓乌龟。
可见所谓的“养病”,只是借口。
刘巧儿揉揉眉心。在这个节骨眼上,九皇子偏偏去了江南,分化兄弟俩的计划很难进行下去。
朝中就剩下一个八皇子李承泰。
刘巧儿缝着手里的衣裳,开始思考如何对付八皇子。宫门外传来脚步声,刘巧儿的儿子李承珣回来了。
诸位皇子中,李承珣最年长,偏偏文不行武也弱。由于刘巧儿从小给他灌输“低调隐忍”的念头,导致他的性子格外怯弱,不喜欢出门,喜欢闷在屋子里做木工。
“母妃,您还在做衣裳?”李承珣走过来,皱着眉,“内务府送来的衣裳很合身,你不必太辛苦。”
刘巧儿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李承珣坐在刘巧儿身边,他头一偏,看见刘巧儿鬓角掺杂的几根白发。
李承珣沉默片刻,鼓足勇气道:“母妃,我知道您和外公在通信,也知道你想助孩儿登上皇位。可,可我不想当皇帝。”
李承珣也不算太蠢,他已经察觉母妃和刘家暗中通信,想要掀起朝野的风波。
最近几年,刘家仕途平坦,升官加爵,以至于刘家生了不该有的妄念。
刘巧儿放下针线,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是皇子,本就有资格坐上皇位!母妃隐忍多年,不就盼着你登基?”
李承珣抿嘴:“可孩儿根本不是当皇帝的料!八弟沉稳睿智,九弟身强体壮,他们是很好的孩子,父皇也看重!孩儿只想当个闲散王爷,将来出宫立府,接您去当太妃,过寻常日子。”
啪——
一巴掌狠狠落在李承珣脸上。
他脸庞瞬间浮出鲜红的巴掌印。
刘巧儿一巴掌打过去,气得不行:“闲散王爷?我看你是在痴人说梦!你信不信,李承泰登基之后,第一个收拾的便是你!”
李承珣挨了打,依然固执地说:“八弟不是这样的人。皇后仁善,她能善待已故淑妃的儿子,自然不会害我——已故的皇后和淑妃,哪个不是前车之鉴,母妃难道也要走上她们的老路?把刘家送往断头台才罢休?”
刘巧儿怒斥:“身在皇族,哪有什么兄弟情谊!你天天磨木头,把脑子磨没了。母妃隐忍多年,吃尽苦头,竟养出你这个废物!”
李承珣默不作声。
挨了一顿训斥后,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李承珣住在一处独立的院落,他的屋子里堆满各种木材和工具。
李承珣读书不行,习武不行,却有一手极好的木匠手艺。他做出来的柜子板凳,结实美观耐用。他还会设计宫殿庭院,改造喷泉。
手艺不比宫里的木匠差。
李承珣性子闷,只有在做木工的时候才会心情安宁。他沉迷其中,不想参与外界的皇储斗争。
可母妃执迷不悟!
竟敢妄想皇位!
李承珣坐立难安,忧心忡忡。父皇严苛,皇后聪慧,母妃和刘家暗中勾结的事,没准已经被父皇和皇后知晓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李承珣越想越心惊,浑身浮出一身冷汗。他实在不敢想下去,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踱步,最终李承珣鼓起勇气,前去长安宫拜见父皇。
午后,长安宫安安静静。
李元景偷闲,又想考察李承泰的能力,便把处理奏折的活儿扔给李承泰做,自己躲在永宁宫的侧殿和沈薇下棋。
这些年,在李元景的细心教导下,沈薇写字、画画、作诗的水平飞速上涨。唯独下棋,无论李元景怎么教,沈薇的棋术都烂得惨不忍睹。
李元景不甘心,便时常捉住沈薇,摆上棋盘教沈薇下棋。
“等等,妾身悔棋了!”沈薇执黑棋,眼看棋盘里的一颗黑棋被白棋子包围,忙摁住李元景的手,把一颗白棋塞了回去。
李元景被她这动作逗笑了:“一盘棋局,悔棋五次。”
沈薇理直气壮,啪地放下一颗黑棋:“妾身偏要悔棋,皇上若是不喜欢,找兰妃她们陪你呗。”
屋子里暗香浮动,李元景端详沈薇姣好的面孔,无奈做出让步:“罢了,让你先走两步。”
两人继续下棋。
小半个时辰后,棋盘上的黑棋越来越少,沈薇眼看要输了。她捏着黑棋子儿,忽然岔开话题:“皇上,承佑已经在去凉州的路上。他出发前告诉我,说朝中有人分化他和承泰的关系,皇上可查清是哪些人了?”
李元景下棋的动作一顿。
朝中有人挑拨离间,李元景自然知晓。派人细查,已经查到南方刘家身上。
当年李元景还是燕王时,谦贵妃为了扶持李元礼登基,勾结朝臣,妄图分化李元景和太子。
时过境迁,李元景决不能让旧事重演。
他眼底划过淡淡的杀气:“此事朕会处理。”
沈薇则是趁机顺走一颗白棋子,李元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
屋外传来脚步声,德顺公公在帘子外恭恭敬敬地禀报:“皇上,皇后娘娘,三皇子求见。”
李元景放下白棋:“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李承珣清瘦的身影出现,他低着头道:“孩儿拜见父皇,拜见皇后。”
声音不大,充满畏惧。
李承珣从小畏惧他的父皇。
在他的印象里,父皇总是眉眼严肃,威严冷峻。每次李承珣在教场骑马射箭,表现略差,便会遭到父皇的斥责。
李承珣也想好好表现,不让父皇失望。但他实在不喜欢骑马射箭,也不喜欢读书从小生活在压抑逼仄的环境里,他更喜欢一个人独处,一个人默默做事。
“起身,快坐。”沈薇总是很温柔的,让德顺将一个花梨木椅子搬过来,又顺手把棋盘上的一颗棋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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