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了这是？怎么就哭了？老李又打你了？老李这个杀千刀的！”
“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家里家外的活儿，都是你一个人干的，赚回来的钱，你连个碎布头都不舍得买，家里喂那么多鸡，你自己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他怎么还敢打你？”
“是啊，老李天天自己去喝酒，耍朋友，打牌，回来不是问你要钱，就是打人，要不，你去跟村委会说说去？”
老李媳妇的娘家在外地，距离莲花盆村有一百多公里的路，娘家人就算有心给老李媳妇撑腰，也鞭长莫及，管不了那么多。
姜穗默默洗着衣服，听着一群人说话。
老李媳妇哽咽着说，“老李说，我跟他结婚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给他们家下过，非要我找娘家要一百块钱，他们家有个亲戚生了个儿子，要我们给那个亲戚一百块钱，人家把儿子给我们养着。
可是，我现在连回家的路费都没有，电话也不敢打。
我也不想养别人的孩子，都是老李他……凭什么最后受苦的是我？”
她吞吞吐吐地说，别人一听，还有什么不懂的？
不就是老李天天喝酒，不会生了，还想要儿子，就逼着自己老婆回娘家要钱买儿子？
“太过分了！这就是欺负人呢！我给你说，不是自己的孩子，根本就养不熟！”
“你也先别哭，你回去就跟老李好好说说，毕竟你们是正头夫妻，别因为这点事儿离婚了。”
“对啊，他要是再打你，你就跑！跑村委会！”
姜穗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给老李媳妇出主意，不由地轻笑摇头。
挨打了就跑，跟豺狼虎豹讲道理？
村里的女人也是被压迫太久，才会想到这种办法。
老李媳妇眼睛红红的，继续低下头，半晌后，又抬头喃喃说了一句，“他们要是再逼我，我就喝药，我死了，这辈子也就解脱了……”
村里女人被逼无奈后，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喝农药。
村卫生所里，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家人背着喝了药的女人，过去治疗。
但这种事情，在女人们开始炒核桃，卖核桃赚了钱之后，就已经很少发生了。
像老李媳妇这种，没机会跟上炒核桃的热潮，就更被背家里婆婆，老公，拿来跟外面会赚钱的女人们相比。
人家都既会赚钱，又会生儿子。
怎么到了你这儿就不行了？
外人也只能劝慰劝慰她，各自洗了衣服，唏嘘着走了。
姜穗洗得慢，河边就只剩下老李媳妇和她。
“穗穗，我做不成月饼了。”
忽然，老李媳妇跟她痛苦地说道。
姜穗把盆子往老李媳妇那边挪了挪，问她，“怎么回事？”
“我攒钱买的白糖没了，老李拿去喝酒送人了，我兜里一分钱都没了……谢谢你告诉我怎么做月饼。”
“不用谢，其实，你连死都敢，为什么不敢离开那个虎狼窝呢？”
她看着老李媳妇，只见老李媳妇表情蓦然变得震惊，嘴巴喃喃地说，“离婚？”
“是啊，现在都婚姻自由了，你可以跟老李提出离婚，你整天在家里挨打，挨骂，都要被逼死了，除非你不想，不然总是有办法改变现在生活的。”
姜穗专门等着人都走了，才跟老李媳妇说这些话。
本来别人的家务事，她不好管，但好歹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并且是和她前世有着几乎相同经历的生命。
让她眼看着苦难发生，而无动于衷？
她做不到。
“可是，离了婚，我去哪儿？娘家肯定回不去……”
“你能自己赚钱，养活老李一家子，还怕养活不了你自己吗？”
老李媳妇表情无比纠结饭，“我是能养活自己，可是……”
整个村里，都没有离婚的人。
之前做闺女的时候，家里爸爸也打人，打妈妈，打她，打姐姐，打妹妹，就是不打弟弟。
妈妈挨了一辈子打，都没有说离婚。
“秀芳姐，你是不是觉得，离婚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只有在男人家里，劳苦功高一辈子，哪怕被打死，被累死了，也死的光荣，死的有价值？”
姜穗见她想不通，还在钻牛角尖，就把当初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问她。
老李媳妇叫王秀芳，自从嫁到莲花盆村里之后，她的名字就很少有人记得了。
婆婆喊她老大媳妇，男人叫她臭婆娘，村里人叫她老李媳妇。
姜穗这一声秀芳姐，让她顿时眼眶一热，再次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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