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自然是赚得越多越好。”元裕也不再写字,而是直接言语,“所谓稚子无罪,怀璧其罪。一把刀拿在士兵手上是武器,拿在稚子手上却只会伤己。”
周敞彻底听明白了。
元裕手上有端王受贿行贿的账本证据,元家拿在手上只会招惹祸端,是要送给她了。
这样一想,元裕一开始本也可以用这个证据威胁端王,逼迫端王救他,但之所以不用,恐怕还是顾虑得罪端王,即使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往长远想却可能祸及全家。
周敞一转念却觉自己也未必有用,奕王与端王是有过节,但总觉得是小打小闹,但若手上有了这种东西,被端王洞悉,才是杀身之祸,因此隐晦道:“可惜本王不是士兵,不能拿刀上战场,只能在后方为前方战士制备冻疮膏,聊尽心意。”
元裕神色失望,却又咬了咬牙:“奕王殿下,元家在这件事情一定会全力相助,但是天意难测,这场战争若是败了,草民一条性命算不上什么,倒是可能连累了殿下。”
“赌注是本王自己加上去的,倒也谈不上连累不连累,若真是输了就……”周敞当初为压制端王,又心中十拿九稳才一时口快打下的赌,现在却不敢想。
元裕察言观色,趁机道:“赔了就是赚了,奕王殿下若真是到了那一天,一百万两的银子元家不但出得起,这一点殿下不必顾虑。并且,殿下离开锦都也未必不是好事,草民就算是死了,可是保证殿下做个逍遥王爷,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也还是有的。”
“……”周敞一时不知能怎么回答,她或许无所谓,但奕王风铭呢?
“奕王殿下恐难体会,”元裕绕了一大圈,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脸上终于显出几分黯然神色,声音更低,“草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说到底还是士农工商,商贾地位低下的缘故。我们做生意的,若不依附权势就保不住自己的财产,若是依附权势就等于依附了风险,都是一样的。”
周敞赞同这番说法,也没什么好说的。
“因此若是真到了那一天,草民愿将元家半数家财奉于奕王殿下,只求奕王殿下在关键时候能够庇护草民一双儿女。”元裕说着话,再次跪倒在地,向奕王拱手。
“这……,元老爷不可……”周敞诧异站起身来,弯腰相扶。
她今日才第一次与元裕见面,元裕就对她如此信任,竟然要托孤?
元裕却并不起来,而是望着桌面上,茶水写的字迹,声音沉痛:“这东西本来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亓儿他们若是有一天不得不用到它……,恐怕也是晚了。因此,草民思来想去,奕王殿下乃是大仁大义之人,才敢冒昧相托。草民无以为报,除却全副身家,下辈子只能给殿下做牛做马,才能偿还了。”
原来元裕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般乐观。
甚至想到了用银子和端王的罪证作为交换,希望奕王有一天能够庇护子女。
毕竟奕王即使被贬出皇城也仍旧是皇子,无论如何也会分封土地和爵位。
周敞不由得心下感叹,可怜天下父母心。
元裕始终得不到周敞的答允,更加焦急:“殿下放心,草民已经做过最坏的打算,草民若是被处死,元家也会遭受牵连,恐怕经营三代的生意到我这里就此消散,不过元家总还是有一些根基,草民可以保证,剩下来能奉与殿下的,一定能让殿下一世无忧。”
周敞苦笑,她想的不是银子,更要顾虑奕王风铭,难道……
正在犹豫之际,奕王风铭的意识却冒了出来,强行控制了身体,脱口而出:“元老爷放心,有本王在,不会让他们有事儿的。”
“草民先谢过奕王殿下。”元裕说着再向周敞叩头。
奕王风铭的身体一把扶住:“不必如此,元老爷舐犊之情令人感动。”
周敞也想到这一点,不免心中凄凄,前世若是她也能有这般一心为她着想的父母,哪怕什么也做不了,可也知足了。
“草民在天牢中关得久了,难免想得多了些,只要殿下这批冻疮膏顺利送出,我临国必能大胜。”元裕被扶起来,脸上又恢复了乐观积极,又用手指着桌面上已经快消失的“账本”二字,“一会儿草民就再吩咐贺喜两句,不日就可……”
元裕说到后半句,周敞抬手阻止,轻声道:“放在元小姐手上就好。”
她答应元裕托孤的请求,也不是为了这东西。
元裕眼中闪过惊讶之色,他从前对奕王风铭知之甚少,但也听过“一毛不拔”的传闻,但经过元亓讲述,显然奕王并不像表面看起来的那样。
现在看来,似乎更不简单。
不过元家毕竟世代经商,他有多年识人辨事的经验也是保准。
奕王风铭即便只是短暂接触,但其为人正直仗义,却还是可以肯定的,否则也不会冒然提出托孤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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