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然听见皇上的声音,安陵容有些惊讶。
是皇上下旨将她禁足的。
这些日子,他自然没问过她过得好不好,哪怕偶尔让苏培盛送东西过来,那也都是给两个孩子的。
安陵容心中有数,晓得皇上待她凉薄,原想着等到甄嬛回宫后再做复宠的打算,不曾想,皇上却来了。
是因为瑾妤么?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安陵容心中笃定,回眸对着皇上一笑,就道:“是想要将瑾妤的字裱起来呢。”
“这孩子,一天天的坐不住也不好好练字,难得这一次写得这么好,臣妾瞧着喜欢,皇上您也瞧瞧?”
这是闲话家常的语气。
仿佛,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隔阂似的。
皇上也只是稍微愣了愣,旋即从安陵容手里将宣纸接了过去,一看那几个浑圆硕大的字,也是忍不住笑了。
“唔,写得不错。”
他点点头,转手递给了苏培盛,道:“还不听柔妃说的,回头就把瑾妤的字裱好了,再送回来。”
“是。”
苏培盛颔首应了,小心翼翼将字卷了起来,又拿了绳子捆好,唯恐弄坏了。
“皇阿玛……”
瑾妤是真的不好意思,再在皇上跟前撒了会儿娇,倒也有些困了,皇上哄着她睡下,安陵容便和皇上出了屋子。
难得的,今夜天气不错。
繁星点点,就连月亮也是接近圆月了,光芒皎洁,撒在地上,为承乾宫的花园,亦镀上一层淡淡的银白月光。
“臣妾为甄姐姐做了一味香,是鹅梨帐中香。”
安陵容徐徐介绍起来,莞尔道:“梨香清甜,姐姐有孕在身想必是不舒服的。闻得此香,她也能好些。”
“皇上可否命人安置在永寿宫中呢?臣妾不好出门,倒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能帮忙了。”
她低了低头,有些无奈,但也不曾抱怨。
皇上默了默。
他的视线扫过地面,忽然瞧见远处花圃旁的一小块田地来了,春菜长得极好,小葱和蒜苗也是郁郁葱葱的。
“你这是?”
皇上格外惊讶,走过去一看,问道:“这种的?”
“是春菜、小葱和蒜苗。”
安陵容不禁莞尔,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落落大方道:“臣妾教瑾妤背诗。教到‘悯农’时,上头写‘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句。”
“瑾妤身为公主,自是衣食无忧的,她又是个天真活泼不懂世事的性子。虽然如此,臣妾也不希望她养得‘何不食肉糜’一般。”
“便趁着近来无事,带她开垦农田,自己种些东西,只当是玩乐罢了。承乾宫里还不曾短缺这些东西,皇上不必忧心。”
……
承乾宫中还不曾短缺了这些东西。
这话,听着像是一句玩笑话,皇上却觉得心中莫名有几分酸涩来。
他见惯了宫里各处的富丽堂皇,自然,从前的承乾宫是多么奢华,他也是记得的,四季长开的花儿,尤其是那些名贵的,从来不缺。
现在倒种起地来。
比起这些日子,昌嫔对他使小性子的不耐烦来,皇上才觉得,安陵容的温柔,也挺难得的。
安陵容不是一贯的顺从和温柔,她的倔强有时收敛得很好,令皇上也觉得无奈,总“恨”她不能更加体贴关怀些。
越是如此,安陵容的温柔,更可贵些。
这便是男子心性了。
不那么容易得到的东西,对他们而言,才珍贵。
“是朕不好。”
皇上心中有些愧疚,便执起安陵容的手来,入手是有些微微冰凉的细腻小手,皇上有心握住,希望安陵容能觉得更暖些。
“你因星象需要禁足,只是你不能出门,朕是可以多来看看你的。朕没来,你也不打发人来瞧瞧朕。”
皇上忍不住埋怨一句。
他又如何会说自己有错呢?
顶多也就是这样罢了。
“是臣妾的错。”
安陵容果然顺着皇上的话,继续道:“只是都说皇上忙,臣妾也不肯打扰到你。不过……皇上。”
安陵容抬眸,眼里多了几分认真和期盼来。
“什么?”
皇上的眼神果然也愈发柔和。
“这些日子臣妾虽然不能出门,但还是在宫里做了不少事的。例如甄姐姐的鹅梨帐中香,还有臣妾做给孩子们的鞋袜衣裳。”
皇上笑容淡了淡。
旋即,安陵容补充道:“还有给皇上的寝衣、香囊、鞋袜,都做了不少呢。皇上眼下不知是否得空,去瞧瞧?”
“也好。”
皇上含笑,心中总算是舒畅了许多。
往后几日,皇上每天都回来承乾宫,宫里有些闲言碎语,说着安陵容分明还在禁足,却勾得皇上每日都去,颇有些微词。
皇上对此置之不理,直到几日后,熹妃回宫的前一天,钦天监的副司仪上奏皇上,说是几个月前的星象早已过去。
先前祸及太后、皇后,露出凶光的那颗星星,现在已经微微泛出紫光来,实在是祥瑞之兆。
皇上闻言,龙颜大悦,又问起钦天监的那位司仪怎么不来禀报,副司仪提及司仪吃坏了东西不能来,皇上嗤之以鼻,索性直接让副司仪顶替了原先司仪的位置。
如此,星象之事,便是由此过去了,安陵容的禁足,在这一日,也被皇上下令得以解除。
翌日,便到了熹妃回宫的日子了。
那是个艳阳高照的晴天。
安陵容早早起身梳洗,还把两个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便与皇上皇后,其余一众嫔妃们,到了殿宇外。
罕见的,这些个嫔妃们,大多比安陵容和沈眉庄来得还要早。
昌嫔亦是如此。
她瞧见安陵容来了,一双妩媚的眼睛不由的微微上扬,唇角也浮现出一丝笑意来,调侃道:“柔妃来了呢。”
“我还以为今日柔妃不能来。”
一旁,皇后听见这话,不免含笑道:“昌嫔妹妹记性不好呢。昨个儿皇上不是已经召了钦天监过来问过了么?”
“如今柔妃已然摆脱了星象的困扰,自然是无事的了,又怎么会不来呢?”
昌嫔闻言,没好气冷哼一声,道:“还真是巧了,偏偏之前的司仪吃坏了肚子,让副司仪顶了上来。”
“柔妃,你说是不是太巧了?”
巧么?
安陵容眨眨眼。
自然不是了。
有些事,她早就经历过,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知道该怎么样解决了,不过是故意等得久了一些。
在后宫里,想要凭“巧”,凭运气,又怎么能活得下来呢?
“是么?本宫倒不觉得。”
安陵容对着皇后微微服身,道:“先前太后与皇后娘娘病着,有臣妾妨克的缘故。如今几月过去,臣妾再见皇后娘娘,只觉得皇后娘娘气色极佳。”
“想来,病已然也好了。臣妾在此,恭贺皇后娘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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