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磐惊叫一声,面具下那张脸啊,是她最熟悉的脸。
手一顿,匕首倏然停在半道,阿磐在仓皇之间骇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主人!”
这不是魏王父,是她的主人萧延年。
脑中轰然一白,真是好大的一场骗局。
不,不是,这是一场专为她精心设计的考验。
没有什么魏国车驾,将军暗卫,也没有什么驿长卒夫,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做的真极了,但什么都是假的。
也正是因了魏惠王的君命,这彻夜的烟花爆竹能掩住一切不寻常的声音,因而他们也才敢在昌城驿站大张旗鼓吧?
细细想来,就连第一回进魏营的中军大帐,不也被人上下反复地搜身查验过吗?
除夕的雪兀自下着,乍起的烟花在萧延年的脸上映出了晦暗不明的颜色,乍起,乍起又归于寂灭。
恍惚间听见外头的人轻笑,“一点儿小把戏都看不明白,能指望她干什么。”
又是陆商。
不,不是看不明白,不是因了她愚不可及,是因了她对千机门的命令言听计行,深信不疑,也是因了他们把这场戏做的实在太真切了。
她不曾疑心孟亚夫,不曾疑过萧延年。
就连陆商,也是没有疑心过的。
好一会儿才听见面前的人问话,“戴的什么?”
阿磐怔怔地垂头望去,哦,方才拉扯之中撕坏了半边袍子,白皙的颈间露出了一截红红的挂绳来,挂绳上一截断玉正悠悠荡着,荡出了胸口。
是母亲留给她的断玉。
那人垂着眸子,正无声地打量。
原来他方才停下,是因了这一截断玉。
阿磐仓皇掩住胸口,温静笑道,“是一块断玉。”
那人凝着那断玉,总有好一会儿了才问起话来,“可是捡来的?”
“不是。”
“谁给你的?”
“母亲留下来的。”
“你说你父亲是教书先生。”
“是。”
“教书先生,怎么会有这般贵重的玉器?”
阿磐摇头,“我不知道。”
外头烟花渐歇,那人静默许久。
在这许久之间,目光沉沉,面色冷凝,半晌不曾说话,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便是一句话也不说,那上位者的威严气度仍旧骇得人如寒蝉仗马,不敢出声。
阿磐怯怯轻唤,“主人,你怎么了?”
那人,那千机门的门主,那中山国的君王,他冷冷地开了口,不带一分情绪,也不再提及断玉,问她,“为何不杀?”
分明在与她说话,整个人却都似在出着神。
怎么杀。
短刃在手里兀自发抖,却怎么都不会再刺出去。
湿漉漉的衣袍贴着身子,已经凉了下来,阿磐垂着眸子,喃喃反问,问自己,也是在问他,“阿磐阿磐怎会杀主人?”
人还兀自怔着,又听面前的人责问起来,“你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阿磐抬眸,小心回道,“阿磐是中山人。”
可那人凉薄一笑,“你不过只是一把刀。”
阿磐心口一窒。
投死为国,以义灭身的道理,阿磐岂能不懂啊。
可听了那人说出“一把刀”这样的话,心里忽地翻江倒海的,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她就仅仅只是一把刀吗?
那人继续说着,“命你刺杀,你便刺杀。今夜这里的人若果真是王父,你,已经死了!”
阿磐怃然,忍不住发起抖来,那一张脸在烟花下白得骇人。
她第一次与萧延年争论,也第一次说出了心中所想,她抬起头来,正色望着她的主人,“我不想做刀,我想做人!”
哪儿有人愿意生来就俯首为奴,到头来却成了一把用来杀人的刀呢?
可她的主人眉头一压,寒光乍现,扬手便甩过来一巴掌。
他用力极大,这一巴掌赫然将她扇到了地上,好一会儿过去半张脸都火辣辣的疼。
火辣辣的滋味过去之后,又酸麻麻的没了知觉,似是肿胀了起来。
腊月里的地砖冰凉刺骨,短刃远远地甩了出去,在地上咣当当响了数下,溅起清脆脆的声响。
也正因用力极大,他自己也压不住地咳了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消歇下去,人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我亲自教你,偏你最不成器。”
是,都说她不成器,陆商也这么说话,但怎样才算成器呢?
磨牙吮血,杀人如麻,就算成器了吗?
那人命道,“捡起刀来,完成你今夜的使命。”
那人周身阴沉骇人,真叫人喘不过气来啊。
阿磐跪伏在地,“主人阿磐不会弑杀主人!”
何况,他依旧是中山的君王呐。
烟花下那人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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