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扇一脸担忧地看着茯苓的背影,直到茯苓心事重重地回了拥芳苑,画扇这才收起脸上的担心,轻嗤一声,扭身走了。
听雨轩里,娴宁刚喝完药。见画扇回来,她放下药碗,淡淡道:“回来了?”
画扇将方才和茯苓说的话,与娴宁说了一遍。
又道:“奴婢已经把话都说与茯苓听了,还说了三姑奶奶身边丫鬟的例子。茯苓若是个聪明的,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做。”
见娴宁若有所思,画扇劝道:“小姐别太操心了。那老先生都说了,要小姐静养。”
娴宁轻轻摇头,面色凝重:“有些事儿,你不知道。”
画扇见状,也不敢问。娴宁思绪纷飞,半天才道:“下次再去见茯苓的时候,你从匣子里抓点银子给她。她有什么要求,也尽力满足她。”
画扇忙答应了一声,准备服侍娴宁躺下歇息。娴宁摆摆手,指了指婉初送过来的木匣子:“去把九小姐送过来的书拿给我。”
画扇本想再劝,可见娴宁的表情,又将话咽了回去。
她从小就跟着二小姐。自然知道,二小姐看似温婉柔弱,可心志比谁都要坚定。
那些苦药,自己闻着都觉得苦得很,可小姐硬生生地喝了许多年,从没在自己面前抱怨过一句。
二小姐也从不轻易做决定。不过一旦二小姐有什么念头,那是谁也无法劝阻的。
娴宁接了书,对画扇轻声道:“没事了。你下去吧。”
待画扇退下后,娴宁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回了床上。
画扇不知道茯苓的事儿,她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九小姐婉初她一进府,就装神弄鬼地把白梨赶走了。又装作受了惊吓,叫母亲心里一软,便叫她自己挑了个仆人。
这些都没什么。哪个庶女会和嫡母亲近?总是隔了一层的。婉初想尽办法把白梨赶走,也实属正常。
可怪就怪在,为什么婉初点了茯苓做她的丫鬟。
别人只当她是要养美人娇献给母亲,可娴宁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借口。
“茯苓”娴宁口中默默念叨,美目微转,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帕子。
谁也不知道,茯苓的亲生姐姐紫玉,就是她的好姐妹,姜八小姐,姜伊初的贴身丫鬟。
旁人只当八小姐和紫玉是得了急病而死,可娴宁却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哪有那么简单。
她本以为,伊初那件事儿,随着两人的‘病逝’就到此为止了。谁知道,偏偏有人不安分,居然还想着翻旧账。
娴宁回想起婉初进府以来的种种动作,微微一笑。
不管婉初想怎么折腾,当年那件事,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
呵明初倒了,如今就只有婉初凸显出来了。不过,婉初越是蹦跶得厉害,母亲就越容不下她。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命运的变化不过就在转瞬之间。这其中滋味,婉初大概还未曾尝过。
娴宁想着,定了定心神,这才缓缓将木盒打开。木盒里躺着一本浅蓝色绸缎包裹着的书。
娴宁只觉得这绸缎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曾经在哪里见过。
打开蓝绸缎,娴宁拿起里面的书。这本书明显已经是旧书了,书都已经翻看的卷了边,书页也有些泛黄,封面磨损,墨迹褪色,甚至看不清书名是什么。
娴宁微微皱眉。寻常人哪里会送一本旧书做贺礼?
娴宁慢慢翻开第一页,脸色顿时变了。
五年前,她与八妹妹初次相识,正是因为这本《西厢记》。
闺阁女子通常只读《女则》《女诫》之类的书。只因为她是嫡次女,加之身体不好,父母疼爱更多一些,又怕她病中无聊,便叫她看了不少闲书。
虽然娴宁看得比其他闺中女郎多些,可也不过是些话本子,游记之类。
偶然之间,她得了一本《西厢记》,从那时,便看得入迷。
可这类书,是描写男女私情的。怎么能叫娴宁这种未出阁的小姐们看到。
也是她看得入迷,把所有丫鬟都打发了下去,这才连八妹妹进屋都没有察觉到。
等她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她再想藏书也来不及了。
她本来以为,未出阁女子偷看禁书,这若是让八妹妹传出去,自己的好名声和性命都要到头了。等待她的,不是入家庙,便是沉塘。
谁知,八妹妹似乎看到知己一般,眼睛亮闪闪的,看向自己,也是那么善意的微笑。
娴宁到现在还记得,八妹妹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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