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倩这晚没睡。
就在休息室窗边站着。
看着天色从漆黑到昏暗,再到日光渐明与天光大盛。
看到烟盒里的最后一根烟抽尽。
看到远处江淮的车开道,带着两辆不属于国际办,属于警局的车开近。
垂眸整理了衣服,转身走向门口。
前天深夜。
陈碧云带余怀周在去往京市海口的路上被国际办拦住。
国际办携国际特别调查组要求陈碧云给余怀周放行,并且把他要的人给他。
陈碧云态度强硬,不允。
不允对余怀周放行。
不允余怀周带走赵晓倩。
因为陈碧云背靠的游朝身份特殊,加上余怀周的身份他们没权限知道再多。
两厢都得罪不得的情况下。
谈判结果为余怀周和他想带走的赵晓倩被国际办暂时羁留。
等待游朝出现,再度进行协商。
简称不得罪两者前提下的甩锅。
等待时长没人详细说。
但默认的是四十八小时。
四十八小时到。
为了余怀周的安全。
陈碧云那,有大概率的可能会被暂时隔离。
余怀周去向,无人能干预。
他想带走的赵晓倩,未知。
结果还没到四十八小时。
本在国际办有绝对主控权,说不见谁就百分百可以不见谁的余怀周所在休息室房门被推开。
呜央警察在前,亮出证件。
言简意赅且斩钉截铁,“请跟我们走一趟。”
余怀周的身份受保护且被保密。
但终端权限所在地是国际,并不是国内。
这也是他第一次因为网络安全被逮捕进去,他不主动联系亮明身份,便无人察觉也无人过问的缘故。
国际办有国际办的办事准则。
可说到底,这是国内。
游朝出事,没有证据能证明这件事和余怀周有关系。
否则他早就被提走了。
但江淮的事不一样。
江淮当初查到余怀周窃听。
证据确凿,且在当时是归入档的。
想翻出来,直接走进提审阶段,耗费不了多久。
江淮忙了一夜,忙的是和陈碧云一起往上施压。
把余怀周从国际办提出来。
一切手续齐全。
国际办想拖延也没有拖延的机会。
余怀周被提走,板上钉钉。
开门之前,余怀周本坐在旋转椅子上背靠门口看向窗户。
听见声响,吱呀一声。
椅子转动。
一身黑衣挤满真皮座椅。
听着他们的宣告,眉眼越过呜央人群,看向后面若隐若现的江淮。
一瞬后。
余怀周站起身朝前走了几步。
拎起旁边沙发上丢着的大衣。
走到门口。
首位站着的亮出手铐。
余怀周伸出手。
被铁拷拷上带着走出房门后。
余怀周侧目,看向右边边角的房间。
像是算好了时间。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里面关着的赵晓倩出现在门口。
隔着人潮与他对视。
昨晚烧起来的肃杀,经过一夜的冷却,未曾减退,随着话语权移交,反倒越演越烈。
“原来这么早……”余怀周自言自语:“就开始了。”
余怀周被带出国际办。
他点名要带走,且被陈碧云护着的赵晓倩自然可以离开这里。
俩人再相见。
是在半小时后。
昨晚俩人最开始都是站着,后来余怀周站着,赵晓倩蹲着。
不管是后者,还是前者。
俩人的地位无形中是余怀周在上,赵晓倩在下。
只是一夜。
情况再次逆转。
余怀周坐着,赵晓倩在门边站着。
在下的却就是余怀周。
赵晓倩和他对视几秒,抬脚走近,半边靠上他前面的铁面桌,“游朝和南珠在哪?”
“我想问你件事。”
这算是俩人再见面,余怀周最温和的一次。
赵晓倩沉寂半响,挑眉示意他问。
“你到底是什么时候打算甩的我。”
赵晓倩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最开始发现余怀周在江淮车里装窃听器的是她。
她当时逼问余怀周后,说会想办法把窃听器摘了丢了。
后来忙,忘了。
窃听器的事突然冒出来,且直接证据确凿。
时间短到连破解都不够。
是个人都会以为是赵晓倩摘下来,但是没扔。
反倒悄悄的把证据整理齐了。
准备在甩他的时候用。
这个甩还冷酷的厉害,是不知道他是谁,想直接把他送进去的甩。
赵晓倩莫名感觉有点说不出的烦躁。
因为如果不否认。
就代表在这段感情里,最开始负的人变成她了。
但否认了又有什么意义?
俩人已经闹到现在这幅样子。
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她也不想回头。
赵晓倩皱眉从怀里拎出根烟点燃。
没答,就像是否认,在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之为默认。
余怀周笑了笑,笑到雪白的牙齿毕现,他歪脑袋,略感叹,“还真是啊,在知道我身上背着我忤不掉的婚姻前,就想甩掉我了。”
赵晓倩不由得嗤笑。
心里那点烦躁悄无声息变成了厌恶。
余怀周像是没看懂。
耸肩轻佻的厉害,“你笑什么?”
赵晓倩在笑,他是怎么有脸开口说忤不掉的婚姻。
已婚就是已婚。
这世上没有宁死都不愿意结,还能被人强按头必须结的婚。
她咬着烟手插兜,指骨在里面冰凉的弹簧刀上蹭了蹭,不答反问,“问完了吗?”
余怀周笑着摇头,再问一句,“你后来说的爱,也是骗我的对吗?”
话是他问的,代表想得到答案。
问完后却没等赵晓倩回答。
唇角的笑消失不见还不止。
看向她的视线垂下,落在腕间冰凉的手腕上。
他摆弄着冰凉的手铐,哗啦啦作响声中,隐带落寞的喃喃自语,“骗子。”
赵晓倩轻蹭弹簧刀的指骨停住。
咬着烟头的唇瓣开合。
却不是解释,是追问,“游朝和南珠在哪?”
这话冷的厉害。
好似把俩人开端有点像是朋友闲聊的气氛直接斩断。
余怀周蓦地看向她,刚刚不要答案了,也像是笃定了,现在突然再问一遍,“你后来说的爱,就是骗我的,对吗?”
赵晓倩口袋中的手掌不自觉的,握紧了弹簧刀。
她最开始的不爱,是真的。
后来有点点在意,是真的。
再后来的爱,同样是真的。
真到甚至动了和他长相厮守的念头。
为了能和他长相厮守,还在心里自我妥协了。
妥协到愿意偶尔离开京市,去他这个满嘴谎言,说没家人是孤儿,但其实有家的男人家乡住上一段时间。
妥协到发呆的时候还想过。
如果余怀周的爸妈坚持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该怎么办。
该给多少钱做聘礼才能打破他们对于他们年龄差距的成见。
该许下多重的承诺和誓言,才能让他们对他们是祝福,而不是让余怀周夹在中间难做人。
赵晓倩真的想过。
两个人结为夫妻,有个家,该面对的,不该面对的,她在闲暇时通通都想过,苦恼过,纠结过。
但……没有说的意义了。
因为该说的,不该说的,姿态低到极致的,昨晚她已经全都说了。
余怀周给的答案是——他要让游朝和南珠死在江北的山沟沟里。
他没有心软和内疚和自责。
不。
其实再朝前就已经没说的必要了。
隐瞒已婚的身份,满嘴谎言的欺骗她的感情。
被送出去再找回来,被满腔恨意支配对她和她最在乎的人下手。
在她挑明是他欺骗在先,依旧没有半点悔意。
赵晓倩昨晚便已经在心中狠狠的刻下了一行字。
——所爱非人。
与其多费口舌,不如三缄其口。
既然我所爱非人。
那么你也所爱非人吧。
只要这样。
才是公平。
不止如此。
在此刻赵晓倩的心中。
已经闹到现在这幅局面,只有他所爱的她也算不得是个人。
再闹狠一点。
才能没了以后的纠缠。
赵晓倩无声低语,“没完没了,恶心死人的纠缠。”
赵晓倩拎出口袋里的弹簧刀。
咔嚓一声。
刀身出鞘。
她吐掉烟头,一字一句,“游朝和南珠在哪?”
余怀周定定的看着她,突兀的,又给了遍他自己问出问题的答案,“骗子。”
话音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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