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历史军事 > 割鹿记 > 第两百六十四章 半城不夜天
    这名胡人无比怨毒的看着李得意,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李得意又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道:“你这一个外来人的命算什么,你那一家子的命又算什么,哪怕是生在帝王家,都有可能因为这件神通物而被宰了,天下的至宝,本身就是真正有能耐的人才能拥有,你们这一家子根本没这能耐,为什么要硬保这件宝物,想要据为己有呢?这不是给自己找灾祸吗?”

    “别说是这种至宝,长安城里有多少还算殷实的人家,就因为娶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而弄得家破人亡的?红颜白骨,那些漂亮的姑娘过个二三十年也是满脸皱纹,但那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怪自己没有能耐?”

    “所以你心里在抱怨什么呢?还有什么闭不上眼睛的呢?”

    结果他不说这些话还好,一说这些,这胡人心里头的不甘和郁闷简直就化成了汪洋大海。

    这胡人原本都没力气出声了,这时候还是吐出了一口恶气,“就是因为没有能耐,所以才想占着这件东西变成有能耐的人啊。那有能耐,能占天大便宜的人,难道是天生的么?”

    李得意叹了口气,“那可真不是一个人发狠就能成了的,这李氏都是多少代的累积啊。”

    这胡人此时却突然想明白了一点,“皇帝杀了四皇子,难不成就是要促成我这件神通物的生机?我得到的修补这白骨灯的那根骨头,就是他们故意…”

    李得意微微皱眉,有些不解般说道,“你死都要死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这一下气得不轻,这胡人一下子就断气了。

    他到死还是抱着那一盏上百根白骨拼接镶嵌起来的白骨灯不放,就像是抱着最爱的情人一般用力,他断气的刹那,体内散失的一股子精气便被这件神通物给吸了进去。

    只见他胸口涌出一股元气瞬间变成灰色的气流,在白骨灯内里变成了一只灰色的飞蛾,扑腾着乱飞乱撞了一阵,然后被那些白骨吸收。

    这盏白骨灯上散发出的森森白光显得更为阴森可怖。

    李得意看了一眼这胡人。

    这胡人死了,但眼睛果然还是瞪得跟铜铃似的,就是不闭眼。

    “你这人不听劝,当然死得快。”

    “但是在长安,你想不合眼都能不合眼吗?”

    李得意倒也是个神奇人物,他好像就是和这胡人斗起了气,他就是伸出两根手指,用着真气,硬生生就把两片眼皮子给抹下去,给这胡人闭眼闭得好好的。

    弄完他提起那沉甸甸又充满邪气的白骨灯,然后还忍不住对着这闭眼的胡人说道,“你都说了,像我这种修出个八品的人都不一定能够有安身立命的本钱,那你怎么就觉得提着这一件神通物就算是有能耐的人了?真正有能耐的人,都是能给让很多人给他卖命,而自己不需要去拼命的那种人。今晚上都不知道要死几个八品,死一个你这样的人算什么?”

    “任何时候,都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高。”

    说完这句,他才似乎过瘾了,有些高兴了,才提着充满邪气的白骨灯走了出去。

    ……

    兰陵坊里头,那轿夫杀死了韩楽之后,直接就往旁边那河里一跳。

    那河里咕噜噜冒出一连串的气泡,只见淤泥翻动起来,也看不出这轿夫从水底下是往哪里去的。

    也没过多久,兰陵坊的一间小院子里,井水悄然的翻动,那轿夫就从这口井里冒了出来。

    这院子里一间屋子里有一个大浴桶,里面的水居然还是温着的。

    这轿夫舒舒服服的在里面泡了一会,擦洗干净了,这才换了身干净的衣衫,到了旁边一间卧室。

    哪怕是在汇聚天下俊才和修行资源的盛世长安,这死一名八品也是足够惊天动地的事情,再往上推个二三十年不好说,但是这最近十几年里,长安还真的是第一次出现八品修行者被杀死而非老死。

    做了这么大一件事情,这轿夫却好像没事人似的,直接一副你们爱咋样咋样,老子只要睡觉的模样,就直接往床上一躺,盖着被子就舒舒服服的睡过去了。

    曲江边上,冲谦老道狐疑的看着和周驴儿说了会话然后走回来的耶律月理,忍不住问道,“你和那佛子嘀嘀咕咕的做什么,你和他很熟么?”

    耶律月理道,“还成。”

    冲谦老道顿时皱起了眉头,“你什么时候和他混熟了?”

    耶律月理笑了笑,道,“上次去延康坊,正好和他见了一面,后来他就来找了我两次,不过不是想让我帮忙做事情,而是想让大老黑帮忙做事情。”

    冲谦老道一怔,“大老黑是谁?”

    耶律月理轻声道,“就是四耳大老黑啊,它年纪比我大,比我老,又全身黑,不就是大老黑。”

    “你这小蛮女能不能好好说话?”冲谦老道冷笑起来,道:“你知不知道之前我都动杀心了,你该感谢我的不杀之恩。他找四耳黑猫帮忙做事情?做什么事情?”

    耶律月理倒是有些纠结了,“我能好好说话,但是我怕我真的好好说话了,你又有点不信,又觉得我没好好说话。”

    冲谦老道越听越难受,骂道,“小蛮女别废话,说了再说。”

    耶律月理便一本正经的认真道,“他就和大老黑商量,能不能让它管束一下这城里头的猫,让那些个猫别动他的鼠老弟们。”

    要不是有言在先,冲谦老道绝对觉得这小蛮女又在不好好说话了,但眼下他倒是耐住了性子,问道,“鼠老弟什么意思?”

    耶律月理拍拍胸口,松了口气的样子,道:“这佛子很厉害的,都能让一些没什么灵智的老鼠听他的话,帮他送信和找人。”

    冲谦老道微微皱眉,“佛宗居然有了这种驭兽手段?”

    耶律月理道,“反正他还让不少老鼠排一排给我和大老黑行礼来着,那大老黑都没见过这种场面,眼睛都直了。它见着这些鼠老弟们挺懂礼貌,倒是还真的和佛子谈了谈。它说教训城里头的那些猫当然没问题,就是要让那些猫不吃老鼠那肯定不现实。天底下哪有猫不吃老鼠的道理,别说是佛子,就是佛祖来了都不行。”

    冲谦老道挑了挑眉,这段时间这小蛮女老跟着他,他对这小蛮女也熟悉了,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肯定还有后文。

    果然,耶律月理接着道,“佛子就笑嘻嘻的跟它商量,说也不是所有的老鼠不能吃,就是身上绑了他的东西,有记号的信使和谍探给点面子不要逮。大不了每个月城里头的寺庙给全城的猫办个法会,让香客们在那天给全城的猫弄好多好吃的。”

    冲谦老道顿时惊了,“贿赂全城的猫?居然还能这样干的?这路子有点野,和我那狗屁师弟差不多啊。”

    耶律月理笑了,道:“大老黑也是惊了,这让长安的佛宗给猫直接弄一个月例法会出来,这是全城爱猫的节奏啊,这东西它要是不答应,它觉得自己就不配做猫了。它当下就答应了,这几天就把全城的猫给整顿了整顿。”

    冲谦老道也是无语了,“怪不得这几天看它都没精神,还以为好鱼好肉吃多了,憋痰了。原来是做这种事情去了?”

    耶律月理笑了,道:“你是住宗圣宫里,晚上没住这些普通坊市里头,你都不知道,前两天城里人说晚上很多猫叫得特别凄惨,不像是发春,该不是有什么怪事,其实都是些不服管教的被打得凄凉。反正那些个不服的都被打服了。”

    “真的活久见。”冲谦老道沉吟了一下,道:“你和佛子去说说,有空让他指使老鼠给我排个队行个礼看看。”

    耶律月理顿时对这冲谦老道刮目相看,这老道士居然还有这么童真的爱好?

    却不料这冲谦老道刚说完,只见周驴儿自己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了。

    他看着冲谦老道就笑嘻嘻的说道,“师兄,咱们也亲近亲近。”

    冲谦老道顿时一怔,心里倒是有些凝重,“你怎么喊我师兄?”

    “顾十五是我兄弟,你是顾十五的师兄,我当然得喊你师兄。”周驴儿笑嘻嘻的解释。

    冲谦老道看了不远处正和一群贵妇在谈笑风生混好处的顾十五,顿时吐了口口水,“你比我那师弟可是招人喜欢多了。”

    “那我可没那么多人喜欢。”周驴儿左右看了看,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近了些,轻声道,“有个人托我给你带个话,说她今晚上会把那个老不死的观天师找出来杀掉,到时候让你也帮忙着扰乱一下气机。”

    “老不死的观天师?”冲谦老道面色不变,但眼睛却是微微眯起,“那是谁?”

    “托我传话给你的人说,就是你们觉得已经死掉了的那个,但应该没死掉,是反过来给李氏卖命,求了条活路。”周驴儿轻声道,“她还说,你别觉着和你关系不大,她知道一些事情,当年就是因为这个人出卖了些情报,才会导致你师兄他们最终丢了性命的。”

    冲谦老道的面色没变,但他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他的眼瞳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会吃人的怪物,那种杀意隐藏都隐藏不住,“这消息没错?”

    周驴儿点了点头:“指定没错,她说哪怕你不相信她,你也得相信我和你师弟。而且她说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杀掉那个人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是真的了。”

    直到此时,冲谦老道的面容才微微扭曲了起来,他看着周驴儿,慢慢的说道,“我知道了。”

    耶律月理却是也凑了上来,兴致勃勃,“要不要我帮忙?”

    冲谦老道这一刹那的心情分外的低落,他本来是站在云端,怼天怼地的一个人,但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回忆,就像是瞬间将他拉到了很多年前,一下子将他从云端拉到了长安的街巷里。

    他看着耶律月理,没有冷笑,只是心情低落的骂道,“你滚。”

    ……

    沧浪剑宗的画舫上除了白有思之外没别人了。

    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名声,毁于一旦。

    之前每一个沧浪剑宗的剑师走在长安和洛阳的每一处地方,都是可以俯视其余那些修行地的人的。

    但今夜那些花灯流转,戏散之后,这些沧浪剑宗的人暗自神伤的离开时,却发现自己并不像是个剑师,而是个戏子。

    很多人,尤其是这些年那些铁了心支持白有思的长老们,他们心里是同情白有思的。

    只是白有思自个都说了那句话,这座城里只有成王败寇。

    哪怕是这些人离开时,心里头还是不自觉的埋怨是白有思安排得不好。

    要收拾这个烂摊子,要挽回一点点脸面,那沧浪剑宗自然会有人要背锅。

    这个人除了白有思没有别人配得上。

    所以不管白有思到底做得好不好,今后他就已经是一堆臭狗屎,谁沾上谁都一身臭。

    空空荡荡的画舫里,白有思的眼瞳都像是空的。

    他的整个人都像是变成了一具空空如也的躯壳。

    也就在此时,游园会的方位咚的一声响。

    有人擂鼓。

    接着鼓声一声比一声急切,一声比一声响。

    唰!

    通天树上出现了一蓬巨大的火花。

    有人在通天树的顶端,洒下了第一桶铁花。

    毕竟是修行者打铁花,手段便十分惊人。

    整颗巨树似乎每一个枝丫都在发光,都在喷吐着光星,这美丽壮阔,真是超出了很多人一生的想象。

    这一桶铁花过后,无数的铁花便在这通天树上随着鼓声持续的绽放,光亮照亮了整条曲江,让整个江面都像是燃烧起来。

    辉光沐浴着这艘画舫。

    白有思看着那满树的铁花,终于又疯癫般的笑了起来,“亮了,终于亮了。”

    ……

    哪怕在兰陵坊,都能看到那半边天变成了不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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