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手心上一笔一划。
聂小倩感受到他缓慢而坚定得写下了一个字：“不！”
心中悲喜交加，聂小倩似乎还想说点什么，不过沙哑的喉咙只剩下一阵越发虚弱无力的干咳。
“小倩姑娘！”
催动法力，聂小倩强忍着不适，逐字逐句道：“小情，从不悔杀了那么多人，唯独此事……谢、谢你，宁公子……”
说至最后，她已然气息萎靡，失去了语言之力。
宁采臣泪珠滚落，一股冥冥心意朝着周围滚滚传递开来——等我！
再次来到僧灵身前，那僧灵率先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考虑得如何”
宁采臣整理了下神情道：“就按照刚刚所说，请大师施法！”
僧灵顿感诧异，有些不敢置信道：“令尊的仇，你不报了？”
纵然身为僧人，纵然修行日久，他也知自己尚且放不下仇恨，若是这般杀父之仇落在自己身上，定然难以逃脱仇恨。眼前的男人全然超出了他的认知界限。
宁采臣却是微微摇头：“死者已矣，以后去黄泉下我再问问他。我现在只想救小倩姑娘。”
僧灵脸上的阴冷全然消散不见，唯独剩下焦急：“你不怕她欺骗你、利用你？姥姥一向疼爱她，她只要服个软认个错，便可雨过天晴；你一介凡人，若是失去五感，在这凄风苦雨的三界如何求生”
宁采臣丝毫没有半点动摇：“眼下顾不了那么多了。请大师慈悲！”
僧灵沉默了许久，突兀得吐出一口浓重的黑色怨气：“……真是想不到，世间竟有你这般人！”
宁采臣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拱手却道：“大师，那三尊佛像上的字，就是你所留吧”
僧灵哼冷道：“你猜到了，我也不必不认。”
宁采臣得知答案，也知道眼前僧灵刚刚开始并没有抱着善意。
得知问题症结，微微思虑之后便开口道：“当日大师甘愿为那人而死，已是佛之境界。后堕入妖魔之道，亦非大师之过。”
“你既没有后悔，为何要让采臣后悔呢”
这话自然是多有太抬僧灵的意思。
若他不曾后悔，又怎么会在三座佛像下写下那些文字？不过这话一出，显然是极有效果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僧灵就算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说，他悔不当初。
沉默半晌，从袖中取出一叠经文默然道：“执此心经，默念尊拜，佛祖自会圆你所想。”
说完这话，僧灵也仿佛解脱了一般，看起来竟像个真正的高僧般叹服道：“愿此赤子之心，与施主常在。”
宁采臣接过经文，重重一礼，朝着佛像端坐。
空旷的地宫之中，僧灵蝉音响颤：“君目如星，心至诚则四目通。”
宁采臣盘膝而坐，神情庄严肃穆：“以目为偿，愿小倩重见光明。”
话音落下，一抹凝如墨色的黑暗彻底将水镜笼罩。
紧接着，僧灵的声音继续响起道：“君耳听风，心至诚则耳中清。”
随之而来的还有宁采臣的声音：“以耳为偿，愿小倩重闻佳音。”
这话出口，镜中再无半点杂音，万籁俱寂。
过了数秒，宁采臣的低语吟诵就在众人耳边响起：“以喉为偿，愿小倩开口能言。”
显然，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无法听到僧灵的声音。
甚至于他自己也都未必能发出声音，这话语更像是心的诉鸣。
黑暗笼罩的水镜术法之中，宁采臣的心语不断传来：“如今，小倩姑娘应该，能看、能听、能说话了吧……”
“只是精神有些昏沉，倒是一点也不痛。得向大师道个谢。”
阿初焦急道：“你这女鬼怎么搞得，这术法都不灵验了。”
小雪脸上难得露出尴尬之色，一旁燕赤霞开口道：“这术法以聂小倩所中咒术为根基。宁采臣以目换目，以耳易耳朵，聂小倩身上咒法破去，自然水镜映照的术法也一同尽破。”
说着，他摒起剑指朝着那水镜一点，镜面中黑暗一点点散去。
镜中，宁采臣伸出手，似乎试图找到僧灵的身影，在空中摸索了几下。
但马上便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握住了。
聂小倩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笔一划在他手中写道——为什么！
宁采臣也知道自己的“蠢事”败露，却也无法言语，手指温柔得划过聂小倩雪白如玉的掌心——心甘情愿！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在聂小倩身躯中裂开。
双手紧握，羽袖一抖，两人就朝着某个方向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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