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阳,本是广陵郡北部一小县,地处广陵郡与下邳国的交界,不过现在已经变成了陈登的治所。
之所以会如此,还得从当初刘备与吕布交恶之前说起。
却说当日陈登因惧刘备和吕布交战,便准备外出劝退张飞。
没想到粮草还没准备好,就见陈宫带兵前来。
若是别人,说不得当场吓蒙了。
可陈登不一样,他这人胆大心细,直接反问陈宫是不是想谋反!
毕竟他受吕布之令前来,陈宫如此,形同谋反。
陈宫知道治他不住,索性不和他废话,直接将其压回家中看守。
陈登见此,知陈宫要坏事,但他知道刘备麾下的谋士不简单,自也不反抗,就在府里呆着。
结果没多久,就听到了吕布军兵败的消息。
陈登闻之,自是拍手称快,其后吕布要出兵,陈宫怕他在城内坏事,便找了个借口把他逐出了下邳。
对于这件事,陈宫自是以为得计,殊不知正中了陈登下怀。
因他之前前往朝廷,受了老曹示意,让他当内应辅助夺取徐州。
要当内应,就需要兵马!
他正在思考如何脱离吕布掌控。
正好陈宫算计将他逐出,他自然不会拒绝,带着几个随从就朝着广陵行来。
要说强者从来不抱怨命运呢,陈登就是这种强者。
别看广陵是袁术的领地,但他却一点不慌。
只身来到射阳,入城就宣布自己乃新任广陵太守。
拿着印信,当场先把县令给撸了下去。
处理完了县令,他就做了两件事。
第一,处理县内冤假错案,惩治不法之徒。
第二,招贤纳士,安抚民心。
两件事情做完,射阳吏治便为之一振。
稳住了射阳形势之后,陈登又邀请广陵名士徐宣、陈矫出仕,二者欣然从之。
有了人才,他听薛州等地有豪强据城自守,便亲自前往,恩威并济,成功化解薛州武装,转为己用。
短短两个多月,就将射阳周边大局稳定,拥兵千余,有了独属于他的一块地盘。
但此时,一封信件,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而这封信件,就是刘备亲自手书,其上写道:
“元龙亲启,备此拜言,自下邳一别,不奉清谈,忽将三月”
前面是一些客套话,直到中间,才引出正文。
大体意思是:因现在国贼当道,天子下诏令我等讨贼,我担忧国事,将军师招来议事,询问此次能否讨贼成功。
军师说讨贼能否成功,在于各家是否协力,海西陈公玮觊觎吴郡已久,恐会趁此机会袭取吴郡。
我听此言,当然不相信,因为公玮是你陈元龙的堂叔,怎会倒戈相攻?
再者我与元龙你平辈相交,不能妄议长辈。
但我思虑这是国之大事,不可怠慢。
我与元龙交情不浅,又不能有所隐瞒,故而发信前来知会于你。
希望你能重视此事,前去询问真假,若真有此事,应当劝阻,不可坏了陈家名声。
刘备的文采比不得老曹,但也是平铺直叙,简洁明了。
陈登看得此信,便对左右道:
“招陈季弼、徐宝坚前来议事!”
陈季弼即是陈矫,徐宝坚则是徐宣。
二人皆是广陵郡人,之前在江东避祸,后见孙策起兵,又返回了老家居住。
现在一人任功曹,一人任主簿,皆为陈登所重。
不一会儿,二人便来到了堂中问道:
“不知太守招我等何事?”
“乃有一事与二位相商!”
陈登站起身来,将信件递给二人道:
“二位先看此信!”
二人闻言,急忙上前看信,分别看了一遍,均是眉头一皱,陈矫想也不想便沉声道:
“枉那刘玄德以仁义为名,不想竟然妄议长者,出此恶语伤之,太守切不可信!”
与之相比,徐宣这个人性格直亮,清雅特立,一听便反驳道:
“刘玄德非妄人,既有此语,必非空穴来风!”
说着,他便看向陈登问道:
“不知太守以为如何?”
被他这么一看,陈登就微微一叹道:
“此便是我召二位前来之故。”
“说来不怕二位耻笑,我那从父历来如此,刘使君之忧不无道理!”
他之所以召二人来,就是因为他知道信上所说的事多半会发生!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叔父了,别人不会做的,他叔父还真可能做。
毕竟他叔父之前在袁术麾下是有前科的。
初平二年之时,扬州刺史陈温去世,袁术让袁遗领扬州,后来袁遗兵败被杀,扬州牧就落到了他叔父陈瑀头上。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毕竟天降的高官厚禄。
按理来说,一般人都会好好珍惜,即便怀有异心,也当低调做事,等待时机。
结果陈瑀可好,陡然得了扬州牧之外,便起了野心。
想反袁术,却又不敢明着和袁术干,只敢暗地里招兵买马。
后来袁术在兖州被秦瑱所败,退回扬州,陈瑀看到机会,就把城门紧闭,不让袁术进来。
袁术没法入城,只得在周边小县驻扎,好言劝说陈瑀。
到了这时,陈瑀有两个选择,要么赶紧开城,要么直接攻击袁术。
可陈瑀选了第三种,即不打你,也不开门,躺城里装听不到。
这可把袁术给气的呀,后面缓了口气,带着兵就直接朝寿春杀来。
若是换做其他人,说不得还有勇气抵抗。
可陈瑀却是怕了,竟然派亲兄弟陈琮前去求和示弱。
袁术见之,哪里肯应,抓了陈琮便再度进军,势要将陈瑀捉拿。
陈瑀怕了,竟然直接逃出了寿春,辗转流离,这才沦落于海西之地!
观其种种行径,简单来说,就是人菜瘾还大
故而陈登很清楚,他这个叔父有野心,想争霸,偏偏没有那个能力和胆气。
现在刘备这么一提醒,他细细一想,可不就是如此么?
如今孙策领命北上,陈瑀又是名义上的吴郡太守,凭陈瑀那个性子,多半会趁机谋取吴郡。
而关键是陈瑀没那个胆子去吴郡搞事情,最多派些人南下策反那些城池。
在陈登看来,这种行为是要坏大事的!
因为孙策是个狠人,白手起家,雄踞江东。
这个时候要是去招惹孙策,那就是找死!
要是别人,他懒得管,可问题陈瑀是他的堂叔。
要是被陈珪知道他不管陈瑀之事,回去了难以交代。
但管了要怎么管?他一个侄儿,确实不好插手。
因此,饶是陈登足智多谋,此时也有些纠结道:
“二位皆是见识广博之士,能否与我解惑?”
“我从父若真有此行径,便可称为朝廷叛逆,然则我为从子,不当责之,该当如何行事?”
陈矫与徐宣听着,也是一阵沉思。
现在的情况就是道德和亲情之间的抉择问题,陈登能问他们,也算和他们交心了。
陈矫见其如此,即劝解道:
“先贤语云:子为父隐,父为子隐,直在其中!”
“无论长者有无此心,君当先为其隐,待探知真假,再行决定。”
这里便要说说儒家有一个很奇特的文化。
那就是父子之间,发现对方有罪,就要替对方隐瞒,即便是发现自己爹或者儿子准备谋反,你也得隐下来,这才是真正的孝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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