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颖,是金安府东安县的县令。
我本来不应该来这里当县令,我是殿试前三名,圣上钦点的探花郎。
要问我为什么是第三名的探花郎,而不是第一名的状元或者是第二名的榜眼。
那我只能说,状元不一定是前三甲里面最优秀的,探花郎却绝对是三人里面最好看的。
巅峰之上,前三甲已难分伯仲,皇上往往会选择最好看最帅气的那个为探花,再从另外两人中按照自己的喜好,点一个为状元,剩下的则是榜眼。
按照常规,前三甲应当会直接进入翰林院当编修,入朝便是五品。
我本也不应例外。
然而,探花郎美名在外,上到公主下到各府贵女,都想嫁与我为妻。
连丞相也有意招我为婿,我知道,只要我点个头,往后有丞相作为岳丈一路扶持,我必将青云直上。
只是可惜,我拒绝了。
我出生于江南书香世家沈氏,父母恩爱,他们约好一生一世一双人,本该幸福相守,我的母亲却因为生我时伤了身子,无法再生育。
父亲这一支却子嗣凋零,到我这儿,已成单传。
祖母便帮父亲做主,纳了一房妾室进门,母亲怨父亲背弃承诺,再不肯见他,三年之后,病逝于寒冬。
父亲大受打击,于母亲离世两年后的初冬病逝。
祖母将所有心血都倾注在我身上,对我全力培养,可惜毕竟年事已高,在我十五岁这年也撒手人寰。
至此,沈氏家族我这一支,就只剩下一个从未得到过我父亲宠幸的小妾,和我。
她待我还算是好,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女主子,我也愿意尊称她一声二娘。
只是我到底随了父母的深情,不愿意拿自己的感情做交易。
二娘说的不错,沈氏一门都是痴情种。
她说她很看好我,要把她娘家小侄女接来跟我培养感情。
那年,我十六岁,卢春容八岁。
说起来我就想笑,十六岁的我,会跟一个八岁了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一不留神还尿床的小丫头片子生出什么感情来。
相反的,正是因为看多了她任性发脾气涕泪横流的样子,对她完全没有任何好感,如果真要问我有什么感觉,那我只能说:厌烦。
请她离我远点。
二娘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厌恶,卢春容在这住了一段时间后,又二娘让她回去了,说等她长成大姑娘了再来。
只是从那之后,她便时不时出现在沈府。
幸好我平时住在书院里,见不到她。
我拒绝了丞相家的亲事,丞相不能牛不喝水强按头。
但是公主也看上了我,她作为天潢贵胄,就直接多了,她请了皇上赐婚。
总所周知,尚公主之后,驸马不得入朝为官,只能混个虚职。
皇上不忍浪费人才,一时拿不准主意,招我进宫,询问我的意见。
我照例拒绝了,用的理由也很假,我说我有隐疾。
欺君之罪是死罪,幸好,我进宫之前特地去一江湖神医那里寻了药。
太医查验过后,肯定了我的隐疾,与公主的这门婚事才告一段落。
只是,皇上和丞相都让我得罪完了,我知道这京城怕是待不下去了。
果不其然,我被雪藏了,赋闲一年多后,才将我打发到东南边一个偏僻的地方当县令。
七品的县令比不得五品的翰林院编修有前途,我却也乐在其中。
为国为民,当什么官不是官呢!县令反而更贴近百姓。
我先是扶持善堂,又将手中的权力下放给手下的三个县官。
说来讽刺,别的县令都将权力抓在自己手中,生怕被夺走,三个县官官位如同虚设。
而今我主动放权给他们,他们却什么都不会。
他们说,民间戏称他们“摇头老爷”,他们自己也那么觉得。
我只能手把手的教他们执掌各自事务。
那三位大人虽然比我年长些,可也都是科举武将出身,自有一股志气在里头。
冬去春来,教好了他们,我便空闲下来。
我整日微服私访于市井间,因为我不相信衙役那些冠冕堂皇的夸赞之词。
只有亲身感受,亲眼见证,才能发现问题,解决问题。
我可能是挑货的货郎,也可能是马夫走卒,甚至,我还扮过乞丐,红楼小倌儿。
我将东安县一一整顿了一番,自以为已经不错了。
却在这年初夏,接到了一起报案,那人以前我见过,是黑山村的村长,他涕泪横流的指着旁边一个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人,口口声声指责他是骗子,卖转胎丸,害了他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
我大怒,当即命人查明真相,抄了那骗子的家,据那骗子供述,他已经卖给了好几户人家。
这个世道,家家户户都想生儿子,一为劳力,二为传宗接代,我父母尚且因为子嗣之事情离伤心,更何况别人。
只是我从小到大,翻遍家中藏书,里头的几本医书明明白白的记载着,婴孩的性别,在肚子里就已经决定了,无法通过后天改变,而且,生男生女,有很大一部分取决于男方。
男方强壮则容易生子,男方体弱则更容易生女。
而卷宗中还有不少,女方不孕,遭夫家休弃后另嫁,反而能生孩子的案例记载。
可见生什么,能不能生,并不仅仅只是女人的肚子说了算的。
我反其道而行之,张贴告示,说要双倍赔偿买了转胎丸的人家。激起轩然大波,宣传效果甚好。
买转胎丸的受害者中,有一对市侩的老夫妻,满口谎言,赏了他们每人两板子才给他们赔偿的银子。
只是后来,每每想起此时,我都后悔的想撞墙。
我若是此时知道这就是陈潇的公婆,我就该将他们当场打死才是。
说起陈潇,那是个很有意思的姑娘。
我第一次见她,她在大街上背着一个比她还大好几倍的包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就像是搬着馒头的蚂蚁,说不出的滑稽。
那日,她搬着包裹,堵住了半扇城门,守城士兵要赶她走,被我拦住了。
我正好假扮成了卖转胎丸的江湖骗子,而那时,我当时只看她一副已婚妇人的打扮,还不知道她是被转胎丸害了孩子的。
我只是觉得,好有意思的一女的。
再次见她时,她像个落汤鸡一样,浑身湿漉漉的,猫儿般可怜。
旁边的婶子说,她是为了救人跳下去的。
我不由瞪大了眼睛,古往今来,跳河寻死的女子不少,我头一回见有女子会凫水,还跳河救人的。
她看起来,明明是自己都需要被人保护的模样啊!
尤其是当听到婶子说她被转胎丸害了孩子,如今还在做小月子的时候,我的心脏蓦的一疼。
不过没几天我就反应过来了,她虽然作为女子,丢了孩子,还和离了,十分不易。
但是她现在孤身一人,那我便可以接近她了啊!
此后,我经常出没在她的村子里。
只是,她小月子里跳了河,被她爹娘在家拘了许久,她再次出现时,头上围着一条花布巾。
不是平常妇人包起发髻那般的围法,而是从头顶直接围到下巴,只露出一张带点婴儿肥的小脸。
整个人看着笨笨的,不大聪明的样子,莫名的滑稽可笑。
我吓唬她邻居家的小孩,她跟只老母鸡一样扑腾着过来了,我其实希望她能追着我打。
然而她并没有。
于是,我又去招惹她了。
我见她抱着个首饰盒,慌里慌张的想躲藏,我抢先一步跑到树后,任由她撞了我满怀。
她一双不谙世事的杏眼瞪的溜圆,质问我是不是那个人贩子。
我才不是什么人贩子,我是本地父母官,我见最近县内百姓安居乐业,随之而来便是对孩子的放纵与懈怠,我不过是假扮人贩子,给他们提个醒而已。
说再多不如经历一遍,孩子差点被拐走的心理阴影笼罩他们一辈子,他们便晓得看好孩子的重要性了。
但是这些我不打算告诉她。
我眼神一动,瞥见她怀里,与她气质身份完全不相干的首饰盒子,那竟然是京城最近时兴的螺钿首饰盒,还未传入东安县,我便以此为要挟,让她放弃了要抓我的想法。
我知道她这东西来路不正,但是我并未打算深究。
我与她初遇是在她用大包袱赌了城门那天,可仔细掐算起来,我第一次看见她,还要再早那么一点点。
那日,我为躲避卢春容,闪身飞进了巷子里一处无人的院落,却听见墙外有人在嘀嘀咕咕的说话。
本没打算理会,但是我听见她说“纯白的细棉布来两份,碎花细棉布两米宽,五米长的买六份吧!这个做衣服好看。”
偏僻无人的巷子里,缘何有人跟逛集市一样,挑挑拣拣的买东西?
我心下好奇,便飞上墙头,一探究竟。
见到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柴火垛后,破败荒芜的巷子里,凭空出现了她嘴里悼念的东西。
她的手在空中比划着,看起来像是在翻找东西,不一会儿,又陆续出现了褐色的布料,灰色的布料,还有半边墙高的棉花。
她好像花了很多银子,心疼的抽了抽嘴角,但是随后她表情又变得十分坚定,她自顾自的安慰自己:“我挣钱来就是给家人花的!不花出去,挣那么多钱有什么意义!我不心疼我不心疼!”
随后,在我震惊的目光中,她将那些崭新的东西弄的乱七八糟,这才打包到一个包袱里,摇摇晃晃的背着往巷子外面走。
只是,那时的我不知道她已经和离了,只当她是谁家的小夫人,没未过多深究。
她见我认出这盒子不是凡品,果然慌了,双眼不自觉乱瞄,俊秀的柳叶眉轻轻皱起,牙齿无意识的咬了咬自己的唇瓣。
我情不自禁看的痴了,内心深处,好像有跟弦被轻轻拨弄了一下,让我整个人都不可自拔的沦陷了。
我跟她讨饶,我说:“姑娘,我是个好人,让我帮你吧。”
她不信,圆溜溜的眼睛里,全是娇憨可爱。
还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我的前半生,这张脸给我带来的麻烦远比好处多。可此时此刻,我却无比庆幸,我这张脸比旁人的好看。
她一看见我,白嫩的小脸便红里透着粉,就像还在吃奶的小狼崽,两眼放光的盯着大肥羊。
陈潇,你的哈喇子快流出来了!
我从没见过那么干净清澈的眸子,怎么说呢,她,不像是个和离的妇人啊!更像是个不谙世事,被父母保护的很好的小姑娘,我喜欢逗她。
也很喜欢叫她的名字,连名带姓一起叫。莫名其妙觉得,她的名字和我名字,很配。
但是她似乎不知道我知晓她的名字。
那日我正打算去花楼巡视,看柳巷有无被逼迫的女子。
远远看见她与一白胖女人偷偷摸摸的往烟花柳巷而去。
那白胖女人见里头的小倌儿行为放浪,吓的转头就跑,可我看陈潇却是兴趣盎然。
我心里生气,正打算去拦住她,谁料她被白胖女人的尖叫声惊着了,慌不择路,扭头就撞进了我怀里。
这次不期而遇的相撞,比上次冲击力大了许多,她差点被弹飞,我只好伸手环住她的腰,将她捞回了我怀里。
她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儿,在我怀里僵硬着身体,连动都不敢动。
好一会儿,她才抬头质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这样子,是生气了。
我不禁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我学她说话,用她的话质问她。
她大概蒙了,跺着脚狡辩,说她走错了地方。
哼哼,骗谁呢,要不是她的同伴反应激烈,将她吓了个六神无主,她现在怕是已经抱上美男,喝上花酒了。
我心里又气又好笑,扬着扇子故意踏进了烟花柳巷。
反正我本来也是要巡视这里的,就干脆当着她的面进去了,我听见她生气了,心头没来由升起一股子愉悦。
她在乎我,她才会生气。不是么?
我颇为好心情的喊她:“陈潇,下次别再走错了!”
要是再敢走错,你看我惩不惩罚你!
她好像没料到我会喊她的名字,吓的一个屁股蹲,跌在了地上。
说起来,在她的印象里,我的确不该知道她的名字。
可我是谁,我是这东安县的县令。
七品芝麻官也是官,上头不来人,这东安县全是我说了算。
我要查一个人的户籍,那还不是轻而易举。
其实我没告诉她,不光她的户籍被我查了个底朝天,她爹她爷爷,她太爷爷我全都查过了。
连她曾太奶奶因为她太爷爷的头被别人的打破了,来衙门报案的记录,我都翻出来了。
喜欢一个人,会情不自禁的想知道所有关于她的事情。
我在花柳巷口画了一条线,规定里头的人不许再出这条线拉客。
我觉得我有点较真了,东安县弹丸之地,谁不知道这条街是干什么营生的。
可我就是要画线,陈潇若是敢踏过这条线,那我一定狠狠的惩罚她。
我在大街上喊了她的名字,一夜时间,便被人传了出去。
赵清风打趣我,卢春容也暗搓搓的想找她麻烦。
可我既然敢当众喊她的名字,就是要告诉整个东安县,她陈潇,是我的!
任何人不得觊觎,更不准欺负!
所有人都是听劝的,可卢春容例外,她是个从来不肯听我说话的犟种。
我怕陈潇吃亏,连忙赶去,却正好碰上她在沐浴。
不早不晚的,我是真没见过人上午沐浴啊!
她让我出去,不然威胁我要报官。
那精致可爱的身段让我乱了呼吸。我突然生出一股子戏弄之意,我朝她展开双臂,做拥抱状:“你要是报官的话,可以抱抱本官。”
一个男人,面对他心爱的女人,有想法是正常的,能忍住没当场冲过去那绝对是真爱。
她乐的抬手拍打水花,一片好风光。
我上头了,我差点忍不住,我慌里慌张的逃跑了。
这样虽然有些狼狈,不过我到底是跟她表明了我的身份,她也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很开心。
尽管她好像不信。
她去县衙核实我的身份了,可县衙那么多人,她不知道张口问问,就跟个仓鼠似的,躲在一旁偷看。
彼时,县丞正在清点人手,准备去各村收粮。
我听见她小声嘟囔,骂我是骗子。
就这么被她误会了,她不会以为县衙里面就只有县令一个官吧?
还撒气般踢了旁边的石头一脚,随后疼的“嗷呜”一声,一瘸一拐的走了。
我突然觉得,说她娇憨是抬举她了,连山里最没见识的老妇都知道柿子要挑软的捏,她竟然朝石头撒气!
这怕不是个傻子。
不过,是傻子我也认了,谁让我认定了她,喜欢她呢!她啊,笨笨的,没我保护可不行。
衙门去擒获拐卖人口的马戏班子时,我意外救了陈潇的亲弟弟。
得到了她母亲的感激。
我郑重在他们面前介绍自己,想让他们对我能有个好印象。
不过他们好像吓坏了,看起来根本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果不其然,在随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叫我星河公子,竟是因为没听清楚我姓谁名谁!
罢了罢了,最起码在他们面前露过脸了,我便满足了。
后来,我去弃婴塔下搜救女婴的时候,碰见了陈潇,她双眼红肿,带着哭腔,我的心在看见她那副模样的一瞬间,被狠狠的揪了一下,疼的差点喘不动气。
我不知道,她这般难受,可是想起了之前那个被转胎丸害了的孩子。
她说要收养这个女婴,我同意了。
若是抚养这个女婴能让她心里宽慰一二,我不介意和她一起养。
她想让我为孩子起个名字,我暗藏小心思,为女婴起名“瑶光”。
她小声嘀咕:“比陈小胖陈壮实好听多了。”
我内心发笑,心想这都是些什么名字。
陈小胖尚能理解,希望孩子长的白胖可爱。
可陈壮实又是哪位能人的杰作,这可是一个小女婴,待日后长成了如陈潇一般娇俏的小姑娘,顶着陈壮士这个充满力量的名字,该如何自处。
不过后来我揣摩出来了,“风萧萧兮易水寒”是我那岳父大人经常挂在嘴边的诗句。
他陈家孩子的名字也都出自这几个字,只是陈冰要躲避“陈定水”的“水”字,改成了“冰”。
前半句用完了,再起名就只能往后半句顺下去,正好轮到“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的“壮士”二字。
只怕瑶光不叫这名字,下一个出生的孩子也会叫,只愿那真的是个“壮士”。
否则一个女孩儿叫这种名字,实在太过委屈。
我认识陈潇,我也认识陈潇的家人。
但是我不知道他们之间,是否知道对方认识我。
我需要一个契机,出现在他们面前,拉进我与陈潇的关系,才好提婚嫁之事。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陈家人都不识字,差点被黑心肝的村长给坑了。
虽然我是县令,那张契书就算签了,也过不了衙门那一关。
可我仍是后怕,万一他们不过衙门,直接暗地里将人掳走,出了这东安县,便没有我说话的地方,我该如何护她。
我怒了,动了想换村长的心思。
不过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我跟陈潇去了她的新家,我将她箍在门后威胁她。
我知道她的爹娘就在门外偷看。
可她不知道啊!
她傻乎乎的要亲我,虽然我也很想被她亲,可亲过之后,她就会说:“我已经照你说的做了,这样行了吧!你要说话算话”之类的,她的爹娘,便会知道是我威胁了她。
所以,我在她凑过来时,轻轻踢了她的小腿一下,她猝不及防的扑在了我身上,露出错愕震惊的神情,全然忘了刚才我的威胁。
如我预料的一样,她的父母也震惊住了,发出了倒抽气声。
她拼命跟她父母解释,不是她生扑我,是我暗算她的,可是谁信呢!
我揽下所有罪责,反而显得格外大度,获得了她爹娘的认可。
这些小手段是有点儿不光彩,激起了她的逆反心。
我明知她是有口无心的闹脾气,或许还带着点娇羞,却还是在听见她不愿意嫁给我的时候,忍不住的难过。
不知不觉中,我仿若陷进了沼泽地,若陷越深,无法自拔了。
幸好,她的爹娘很支持我,让我得了不少安慰。
我原以为,日子会这么平淡且安稳的过下去,我会娶她进门,与她共同抚养瑶光。
谁知那瑶光不是普通人家的弃婴。
是正四品忠武将军周云鹏唯一的孩儿。
当时,皇上病重,太子被诬陷谋反,周云鹏作为他的亲信之一,一入宫门就被扣进了大牢,四皇子下旨查抄周家,无奈之下,府里的嬷嬷带着身怀六甲的周夫人仓促逃命。
官兵一路追杀。
周夫人惊吓过渡,动了胎气,在马车上生产过后,便晕死过去。
嬷嬷不忍刚出生的小小姐出事,狠狠心,将裹着锦衣华被的小小姐放在了一户农家门前,还留下了百两银子。
而就在她安置好小小姐,准备去马车上找夫人的时候,才发现马车不见了,夫人也不见了。
她顺着车辙印记一路寻找,只找到空着的马车。
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追兵已经到了。
她迫不得已,只能在追兵眼皮子底下,驾着马车冲下了悬崖。
悬崖下面是一条河,人与马的尸体都很难寻匿,那些追兵也没在逗留,都回去复命了。
谁知嬷嬷所托的那户人家,胆小市侩,霸占了那女婴的银两,连一件衣服都没给她留。直接扔到了弃婴塔旁边。
至于为什么是弃婴塔旁,而不是弃婴塔里头,想来也是顾虑那百两银子,生怕这女婴来头不小,会有人回来寻找,特意放在塔边,想被旁人捡走把!
周夫人带着周瑶光在善堂住了一段时间,托人稍信给她娘家。
她娘家人虽然也怕被朝廷党争之事波及,可到底爱女心切,且这时外头已经传出来女儿的死讯,他们便悄悄派人接了回去,藏了起来。
四皇子只等皇上咽气,便直接登基。
不曾想,先前卖我隐疾之药的神医悄悄入了宫,皇帝的身体不但没日益病重,反而好了起来。
这神医是我找去的,而我,是太子的人。
也不能说我是太子的人,只能说,太子贵为一国储君,血统纯正,人品贵重,对我又有知遇之恩,我该报答一二。
皇帝恢复康健,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彻查他中毒跟太子谋反一时。
结果扯出了四皇子谋反的实证。
太子和四皇子处境对调,四皇子成了下大狱的人。
他的党羽,被尽数抄家斩首。
周云鹏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也幸亏那嬷嬷命大,只是摔断了双腿,在一户农家修养了一年,便痊愈了。回京之后,将整件事情和盘托出,才能顺利寻回周夫人和瑶光。
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美好结局。
谁知皇上见神医医术如此了得,又想到了因为有难言之隐而不得尚公主的我。
跟神医说,治好了我,重重有赏,治不好,提头来见。
神医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信念,想也不想把他自己摘干净了。
他跟皇上说,我有隐疾是假的,不用治,当初就是服了他的药,我才骗过了太医。
皇上雷霆震怒,当即宣我回京,说他最疼爱的小公主现在还在朝思暮想的念着我,非君不嫁。
他说给我两个选择,一个是速速回京,与公主成亲,他原谅我的欺君之罪。
另一个选择是仍旧拒婚,到时,雷霆雨怒,只怕不是我能承受的起的。
我笑了,我从不是一个能被威胁的人。
更何况,我如今已经寻到了想要携手共白头的心爱之人。
我很干脆的拒绝了皇上,我说:“皇上,微臣宁死不屈。只愿别牵连别人。”
那个傻乎乎的姑娘,我曾说要护她一世周全,只是如今看来,我要食言了。
只是,她原本就是和离之身,若是刚与我在一起,我便没了,那些百姓的会不会阴阳怪气的骂她,说她不检点,是不祥之人。
好心疼她啊!
太子为我求情,皇上终究没杀我,他下了两条命令。
第一条,便是命人端来一碗绝嗣汤,要我饮下,不许我再拥有后代。
第二条,是不准我成婚。
我不想喝,他说,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只要你答应尚公主。
我轻扯唇角,摇了摇头。
我遗憾,只是遗憾不能与陈潇夫妻恩爱,不能以我之姓,冠她之名,不能与她被翻红浪,生儿育女。
天只知道自打那时在客栈撞见她沐浴,我有多个日夜都在梦里与她恩爱缠绵。
雷霆雨怒,皆是君恩。
最终,我端起那碗黑乎乎的汤药,一饮而尽,叩地拜谢。
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我不知道我还算不算是一个男人,因为现在的我,既给不了她体面的婚礼,也给不了她作为女子才能享受的欢愉。
沉默良久,我终于还是将这些事说了出来。
我说,陈潇,我是个废人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找别人去。
她不敢置信,吻我,抱我,探查我的身体,我的身体跟一块石头似的,毫无反应。
她慌了,她哭了,她抱我更紧,她说她好心疼我,她不会离开我的,她还跟我说,她爱我。
从那日起,她抛下家里一干事情,日夜不离的陪着我。
我笑了,这笑容里苦涩掺半,嘢的我好生难受。
我时常在想,这样看得见,吃不着的日子,和直接死了,哪个更舒坦一些?
可每每她贪婪的躺在我怀里,跟只猫儿似得拱了又拱,我又觉得,还是活着吧!
不活着怎么知道,她爱我至深,哪怕我无法娶她,她也愿意无名无分的陪着我。
细细掐算起来,那个叫卢春容的表妹,已经许久没出现在我面前了。
或许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也不全无坏处,正是看透人心的好时机。
三年任期将满,我因为那天进府衙时,左脚先迈入门槛儿被下了大狱。
哈哈,开玩笑的,是公主来东安县了,她也要表演一番雪中送炭的温暖情意。
可她也不想想,我的寒冬都是她和她爹给的。
为避人耳目,陈潇只能对公主说,她是我的贴身丫鬟。
我已不能给她什么,怎可再让她受如此委屈,我倔强的将她禁锢在我怀里,直接了当的跟公主说:“我爱陈潇,不管我死了还是废了,爱她之心,绝不更改。”
公主气哭了,闹着要上吊,我将她打晕之后,喂了蒙汗药,派人连夜送回了京城。
皇帝贬我下大牢的圣旨,八百里加急被送了过来。
陈潇送我去大牢,万般不舍,她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然后,当着我面,买了一件金丝软甲。哦不,是铁丝软甲出来。
她说,这是她研究了许久,做出了的防弹衣,让我穿上,希望这件衣服能代替她守护我。
这衣服精而细,看得出来,她花了不少心思。
我没有拒绝。
她跟我说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到原文地址:(https://www.1024txt.com/book/519105/96100107.html)阅读,如您已在燃文小说(https://www.1024txt.com),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该站采集不完全,请到原文地址:(https://www.1024txt.com/book/519105/96100107.html)阅读,如您已在燃文小说(https://www.1024txt.com),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