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一刻钟后。
赵骊在大厅里,见了汤郡守和姚郡丞。
姚致平心情急迫,来不及多说几句客套话,便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郡守大人和臣商量了一下,殿下只身前来云中郡这样偏僻冷清的地方,难免会感到孤寂落寞。为替殿下解忧,臣特意搜罗了五名美人。还望殿下笑纳。”
一旁的汤时晋随后,便吩咐属下,把那五名美人都带进来。
赵骊猝不及防。
他昨天才到云中县,今天一早,云中县的郡守和郡丞就给他送美人,这速度也太快了。
他二人这是何意?
美人们鱼贯雁行,进了大厅,规规矩矩地站好。
姚致平又说道:“太子殿下,这五名美人都是官妓,还是清白之身,个个都冰肌玉骨、皓齿青蛾,想来殿下应该是喜欢的。”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美人们看懂了汤郡守的示意,纷纷跪下来行礼。
赵骊坐在台上,没有说话。
现场氛围似乎僵住了。
姚致平怯怯地看向上官汤时晋,那神情像是在说。
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这是不好女色?
咱们使出以美色相笼络这招,怕是适得其反啊。
汤时晋慌忙埋下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应付。
不知沉默了多久,赵骊开口说道:“我去云中边塞军营,做两年监军,是为了历练,而不是求得一处偏僻,声色犬马,纵情享乐,所以,我不会收美人。让你们俩失望了。”
姚致平见事情进展得不顺利,怕上官会怪他办事不力,只得极力挽留道:“殿下,是不是,这五个女子,都不合你意啊?要不,臣稍后下去,再仔细挑选,或者,臣把云中郡所有官妓都叫过来,让殿下一一过目。”
赵骊有些不耐烦了,愠怒道:“姚郡丞,你是云中郡老百姓的父母官,云中郡又是军事重镇,朝廷还寄希望于你为国分忧呢。你若是再不恤圣恩,放着一堆的公事不处理,只会钻营以美色献媚这套做法,怕是会辜负朝廷对你的器重。”
姚致平吓了一跳,扑通跪下认错。
“人,你们怎么带过来的,就怎么带回去。”
“是,殿下。”
姚致平尴尬得面红耳赤,只得招呼五名美人赶紧出去。
瞅着大厅很快没什么人了,赵骊招呼伍仟,可以回卧房了。
这时,一个女子突然跑了进来。
一看服饰便知,她是刚才其中一名美人。
伍仟皱眉问道:“你,什么事儿?”
女子跪了下来,哭天抹泪地哀求道:“太子殿下,奴婢叫姜云,本来是在郡守府做舞姬,每月有十钱的月钱。姚大人挑人的时候说,我和其他姐妹如果能来侍奉殿下,每月就有五十钱的月钱……”
伍仟说道:“要钱啊?还说得这么直白。”
姜云给赵骊磕了个头,又说道:“我家中父母早逝,只有一个十岁的弟弟靠我的月钱养活,我弟弟现在又生病了,病了快一个月了。如果我继续在郡守府里做舞姬,每月十钱只能买些下乘汤药,如果能来殿下身边,那奴婢每个月就能领五十钱,就可以带弟弟去医师馆里看病了,也不用愁买不起稍微好点的药。”
赵骊感到有些惊奇。
十钱,五十钱,在他赵骊眼里的太仓一粟,却是别人抓药给亲人治病的天价数目。
真有人这般贫病交加吗?
伍仟瞅着赵骊脸色有些不好看,还以为他不高兴了,便怒斥道:“怎么回事?别人都退下了,就你一个人特别,你没钱给你弟弟看病,那是你的私事,跟太子殿下又没关系,你居然还赖上殿下了。”
姜云颤抖不已,不肯放弃这根救命稻草,叩头如捣蒜般,极力哀求道:“殿下,奴婢歌唱得好,舞跳得也好,奴婢任劳任怨,肯定会好好服侍你的。求殿下能收留奴婢。奴婢做什么都行,你就当在身边,养了只猫猫狗狗取乐子。你收下奴婢吧。”
“你怎么跟狗皮膏药似的呢?你居然……”
“伍仟,闭嘴。”
伍仟一下子闭上了嘴,惊讶地看向赵骊。
赵骊问道:“在我身边,每个月可以多领四十钱,这些钱足以给你弟弟治病。你是为着这个才想要留下来的?”
“是,奴婢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奴婢只是一个舞姬,除了唱歌跳舞,别的什么都不会,除了固定的月钱,奴婢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挣别的钱。”
姜云有些发怵,她这么回答,会不会显得她太过趋利?
太子会不会觉得,她哀求能留在他身边,纯粹只是为了钱,她对他根本没有任何感情?
赵骊说道:“我还以为,汤时晋和姚致平送人不成,又来了一招苦情戏,让你唱了这么一出呢。”
姜云有些听不懂,一片茫然,小心翼翼地说道:“姚大人说奴婢的舞跳得很好,就选了奴婢过来,奴婢在汤大人跟前跳过几回舞,但没跟他说上话。”
赵骊想了想,说道:“那你就留下来吧,别忘了自己的身份,来了我这儿,就别想着为汤时晋和姚致平效力了。”
“谢太子殿下大恩大德。奴婢会好好侍奉殿下的。”
“既然你弟弟都病了一个多月了,病情拖延不得。这样,伍仟,你先去取一千钱出来,交给姜云,找家医师馆给她弟弟看病。”
伍仟点了点头。
姜云喜出望外,又感激涕零,看向赵骊的眼神里,瞬间多出了几分崇拜和仰望。
这份油然而生的感情倒是真真切切的。
在郡守府里,汤时晋刚回到家,就听到下属紧急来报。
姜云使出了一招苦肉计,果真将太子赵骊拿下了。
汤时晋笑得咧开了嘴。
还真没想到,那个姜云,在郡守府里,平平无奇,可到了太子跟前,却能脱颖而出了。
手段真高啊。
太子既然收下了姜云,那也代表他收下了他汤时晋的一番美意。
这份人情,赵骊是欠下了。
午时时分,马卿曙沉着脸,敲了赵骊的屋门。
“马中郎将,伤好些了吗?”
赵骊瞅着马卿曙那副臭脸,心想他八成是来找茬的,但毕竟,他之前尽忠尽职,护了自己的命,得一句关切自是理所当然的。
马卿曙果然没个好事,冷冷问道:“殿下,我听说,你收下了汤郡守和姚郡丞送来的一个美人?”
“是收下了。怎么了?”
“殿下,恕我直言,你离开咸阳城不到半年,陛下肯定会关切你在这边的状况。试想,如果陛下知道,你刚来云中郡,就迫不及待地寻觅美人,他会怎么看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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