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寒门国舅 > 第六章 中成药
    孙府。

    张家父子离开不久,孙伯坚的姐姐,也就是孙友的长女孙程盈出现在父亲面前,她是听说张家登门退婚之事,特地从自家铺子赶回来。

    “秦掌柜走了?”

    “走了。”

    “那张家父子呢?”

    “也走了!”

    “父亲,张氏为何如此不识好歹?外间不过是有弟弟一些不好的传闻,他们便上门来退亲,这要是传出去,我孙家的面子往哪儿搁?”

    孙程盈与孙伯坚是一母所出的姐弟,同一年出生,一个出生在年头,一个出生在年尾。

    本来孙家的产业应该由孙伯坚打理,奈何孙伯坚体弱多病,且是个文弱书生,孙友不想让儿子费神,就让孙程盈打理,并准备给孙程盈招个入赘女婿回来。

    孙友道:“张家老爷并非是听信外边的闲言碎语,他们知道伯坚不过是患了喘鸣之病。”

    “说得好听…”

    孙程盈气恼道,“不是看在他是个生员的份上,我孙家岂会让他们高攀?这婚事,关系到我孙家颜面,怎么都不能退。”

    孙友听了很恼火,道:“这其实是你弟弟自个儿的意思…张家说找了相师测过,他俩命理相冲,难道非要让弟弟有个三长两短你才肯罢休?哦对了,总说你弟弟,你自己怎不早完婚?将来家里总要有个主事的,你弟弟如今已届院考,一旦考过就是生员,难道你指望你弟弟以后打理府上的事情吗?”

    孙程盈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显然她不想弟弟取消婚约,也是为自己考虑,这两年因为接手了家里的田庄和生意,见过了世面,不甘心早早嫁人生子,守着内宅过日子。

    “张家老爷说了,他们家有个治喘鸣的秘方,回头让人去取一下。”孙友道。

    孙程盈又不满了,嘟囔道:“总不能病急乱投医吧?”

    孙友道:“张家怎么说也是书香门第,府上出过进士高官…你还说他们家高攀,换头几年,人家正眼瞧过咱?在治病救人上,人家有何必要信口开河?管不管用先且不说,拿回来配了药,试过便知。柜上的事怎样了?”

    孙程盈语气中带着几分抵触:

    “泊靠在运河码头的运粮船上的粮食都已经顺利卸下来了,邸店全塞满,剩下的也都运回家里的粮仓储存起来…这次趁着北方闹旱灾,这批粮食进回来,等春荒时节放出去,应该可以小赚一笔。”

    孙友连连点头:“好,好,赶紧把事情办妥了,这两年咱家光景也不好,要是再出什么差错,怕是城外二百亩地也要易主!”

    城门口。

    张峦因为没借到钱,只能去别的亲友家碰碰运气,而张家兄弟则带着茶叶以及从药铺买回来的药包,走在回家的路上。

    “二弟,都怪你,要不是你阻拦,咱定能从姐夫家带回银子…想想就心痛…”张鹤龄毕竟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他所能见到的仅仅是眼前一点利益。

    张延龄瞥了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连爹都知道不收更好…爹可比咱有见地多了…”

    “我看爹就是被你给蛊惑了…你说你买这药有啥用?真能把姐夫的病治好不成?其实真治好也不错,这样姐姐就可以顺利嫁过去了…你看他家门口那么多大车卸货,一看就家大业大。”

    张鹤龄说着,眼里满是艳羡。

    张延龄不屑一笑:“我看过了,那批货全是陈粮,且是漕粮…平常年景没什么,今年他们家怕是要因为这粮吃官司。”

    “啥意思?”

    张鹤龄皱眉,“弟啊,咋你挨了棍子后,说话跟以前不一样了呢?你说的我咋全都听不懂?”

    张延龄没法跟一个没开蒙的少年解释清楚。

    大明漕粮,装船后通过运河运往北方,是为“正载”,运河沿途建有各种储存粮食的粮仓,按照惯例每隔一两年就要推陈出新,商贾会把陈粮买回去变卖各处。

    但这本身不合规,或者说是法度外的灰色地带,有不少粮官上下其手,中饱私囊,导致粮库空虚。

    正好成化二十二年十一月发生粮草大案。

    事情起因是:

    “户部奏大同仓库俱缺粮储,郎中戈孜言,欲得京库银十余万两,并量开淮浙二十一二年存积盐二十余万,引召于大同上纳粮料,缘京库所储有限。”

    意思是,户部上奏说粮储不够了,需要用银子来折算,皇帝一听不乐意了,咋这几年风调雨顺的还要用盐引来折粮?

    弘治六年之前,盐引用的是粮开中制,多余出来的盐引为皇帝私有,而这时代经常发生权贵侵占的现象,那在皇帝看来无疑于是在掏空自己的腰包。

    皇帝马上派人去调查:

    “…时吏科给事中宋琮等查盘大同并偏头雁门诸关粮草,还奏各边粮草亏损无算,因劾奏伦等不能禁革,而钰、淇失于防范事,下户部谓宜如琮等。边关巡抚方急请裁处命停钰等俸三月,且言粮饷备边急用,一仓侵盗乃至三十余万,其即令巡按御史查究以闻…”

    案件的结果:

    “…停巡抚山西大同都御史左钰、叶淇俸各三月,下户部郎中张伦,山西参政刘忠、参议楚麟、副使雍泰、徐谏,佥事马隆、徐辉,并丁忧布政谷琰,参议乙瑄,副使郝志义于狱…”

    孙家作为运河重要中转站兴济县的大户,把漕运的陈粮拉出来变卖,本身倒也没什么,毕竟这是常规操作,很多商贾都这么干。

    但偏偏赶上这时候,虽然孙家不一定会因此落罪下狱,但被追缴粮食,甚至被官府敲诈勒索,那都是免不了的事情。

    看起来是通过跟官府的良好关系搞来的好生意,反倒会让孙家赔得血本无归。

    “大哥,我的意思是说,孙家可能会因为这次的生意赔不少银子。”张延龄道。

    张鹤龄撇撇嘴:“你小子就是喜欢危言耸听,我才不信呢。人家做那么大的生意,会不考虑到后果?如果咱家以后也能像孙家那般日进斗金就好了。”

    张延龄不由打量兄长一眼。

    还别说,可能是穷苦人家出身的缘故,以后向大明盐引伸手最厉害的两个人,现在正大眼瞪小眼,以后不管是大明的漕粮、官盐、木石料等,那都是兄弟俩喜欢侵占的东西。

    任其发展下去,以后大明的言官没事就磕着咱俩参劾呢。

    “会的。”

    张延龄拍拍大哥的肩膀,“不过大哥,咱最好悠着点,要见好就收。”

    “啥?”

    张鹤龄一脸懵逼。

    打死他也理解不了弟弟说的是什么。

    然后兄弟俩回去的路上就不言语了,大概是彼此都觉得对方是神经病。

    临近日落,张峦才回到家中。

    这会儿张家兄弟已经回来一个多时辰了。

    “老爷,咋样了?”

    金氏赶紧过去问询,还不忘给丈夫“驱邪”。

    张峦表现得很不耐烦,却也任由妻子用桃树枝在身上扑腾,叹道:“走了很多人家,除了孙家肯拿出银子外,别的人家还没等我说话,就先向我诉苦…就这样,有那么点借钱指望的孙家,我还把婚事给退了。”

    金氏道:“退就退吧,大宅那边不是说,给咱安排了一桩好婚事?”

    “这个…”

    张峦不知该怎么解释。

    昨日饭桌上谈到要把张玗和孙伯坚的婚事退了的时候,老两口不说话,其实他们早有此打算,只是被儿子抢先开口,他们便就坡下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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