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杨府灯火通明。作为帝国首辅,杨廷和拥有享受相应官邸待遇的资格。每当府邸的主人归来,便会有众多门生故旧纷纷前来递帖求见、登门拜访。宰相门前
杨廷和和对管家吩咐道:“你去那院儿叫升庵过来。”
管家应了一声是便去东院叫杨慎去了。杨慎的院子就在杨廷和的东边,院子规模并不是很大,一来不想招惹别人的目光,二来杨慎觉着没必要购置那么大院落。
夫宅者,乃是阴阳之枢纽,人伦之楷模。非夫博物明贤,未能悟斯道也。
管家穿过游廊,向东而去有一个角门,过了角门便是杨慎的院落,角门边侍立着四名小厮,见管家来了,便赶忙问好,那管家只是点点头,问道:“大爷在家吗?”
一小厮答道:“回刘管家的话,大爷在呢,小的去通报吗?”
刘管家说道:“不用了,我亲自去叫。”便从那角门过去。
待走到杨慎的堂前,见屋内灯亮着,向里面喊道:“大爷,老爷叫您过去一趟。”
杨慎走至屋门前说道:“知道了,你先前面走着。”杨慎自知估计是父亲询问今日宫内叩阙之事,于是边走边想怎么回复。
一会儿杨慎便走至屋内,道了一声安,垂手侍立一旁。
“你今日和翰林院叩阙了?”
“是。”
“胡闹!”
“儿子和翰林院一并官员皆认为陛下此举不合礼制,故而有所请。”
“你以前做什么事我还都指教一二,近两年来朝中之事我不说,你一概不问。因为你我是父子,所以我常劝你“三思而后行。”毕竟你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会被其他人认为是我的意思。”
杨慎垂手在立在那里不作声,他知道他父亲还有话。
杨廷和看着杨慎说道:“后来感觉你既已成亲,独立门户,为父不好再说什么,前些日子你在朝会直接让陛下难堪,我也没有说什么,可如今做事越发大胆了。”
杨慎解释道:“可是儿子毕竟是朝廷的命官,父亲是内阁首辅,为了父亲,也为了陛下,所以才有此举。”
杨廷和听后眉头微皱,目光有些复杂地盯着杨慎,缓缓开口问道:“你这么说,难道还有其他原因?”
杨慎低下头,轻声回答道:“儿子听到了一些传言……”
杨廷和心中一紧,追问道:“什么传言?”
杨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朝野间最近传闻陛下似乎有意要重新振作起来,打算励精图治,内阁有意隔绝中外,总览朝政,还有”
杨廷和闻言只感觉头晕脑胀,他知道有传言,起初自己并没有担心,但是没想到这传言竟越传越邪乎了。
“儿子心想,如果这些传闻属实,那么陛下或许愿意听取儿子的建议;可若陛下不肯接受,那儿子也只能坦然面对惩罚。只是,父亲您仍在朝中任职,想必可以从中斡旋,保护儿子周全。”
杨廷和听后,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说:“原来如此……你竟有如此打算。但我虽身为内阁首辅,却无法干预皇帝的决策啊!”
杨慎坚定地回答道:“父亲,儿子并非让您干预陛下的决策。儿子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在关键时刻,保下儿子一条性命,其实这件事成与不成倒是没什么要紧了,反而洗脱了父亲的嫌疑。”
皇帝想通过内阁向杨慎解释来向朝堂释放一种信号,可杨慎也不傻,和内阁谈完后直接去叩阙,看你皇帝怎么办!
杨廷和笑着说道:“竟想不到我这一国重臣竟然让一翰林来为我谋事。”
杨慎说道:“父亲,儿子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流言所扰。”
杨廷和道:“为父不担心这些流言。”接着让杨慎坐在一旁,问道:“今天陛下没处罚你,也没有改正,这说明什么?”
杨慎说道:“说明父亲左右不了圣意。”
杨廷和说道:“是啊,但是朝堂更会想你父亲要只手遮天了。”
杨慎忙问道:“为什么?”
“你没有受到处罚本事就是一种信号,就是皇帝忌惮我,没有对你做出处罚!”
杨慎闻言道:“可陛下今日所谈,没有对父亲一点怨言啊,全部都是在劝导我。”
杨廷和闻言颇感意外问道:“都聊了什么?”
“儿子今日面见圣颜,陛下确如传闻。”
杨廷和又问道:“怎么说。”
杨慎便将今日和朱厚照的奏对详细的说给了杨廷和。
杨廷和闻言好长时间不作声,杨慎问道:“父亲认为呢?”
杨廷和不回答反而问到杨慎:“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杨慎说道:“陛下如果真有此意,可为什么不从百官之意,罢黜江彬之流、驱赶张忠、谷大用等人呢?”
杨廷和说道:“陛下手中无称心用手的人,所以现在还要用他们。”
杨慎说道:“陛下不信任父亲么?”
杨廷和说道:“我与陛下时间也不短了,陛下对我颇为倚重。”
杨慎能明显的听出来杨廷和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是对皇帝并不是那么……
“早些年陛下做事都是率性而为,现在才反省,为父只是感觉太晚了。”
杨慎听着内心更是感到恐惧,问道:“父亲,陛下年岁上比儿子还小,如何说晚?”
杨廷和知道儿子没理解自己的意思解释道:“你误解了,是为父年龄大了,自知帮不了他了。”
杨慎心下稍安,安慰道:“姜太公七十二岁才出山辅佐文王,父亲还要辅佐陛下二十年呢,必能延续弘治中兴,而致盛世。”
杨廷和此时面上带上了笑容,说道:“如果陛下今天和你说的是真心话,那么陛下求治之心也是真的,以后就要靠你们这代人了。”
“一代人只能干一代人的事,国朝弊病渐生,非年富力强者不能为,如果日后陛下若启用王安石之流的人,你一定要有现在的勇气去阻止啊。”
杨慎说道:“事情会到这个地步吗?”
杨廷和说道:“陛下虽重新振作但是对于自己培养的人却基本上由原先的放纵、信任改为约束,敲打。但是这些人的名声在朝野本来就不算太好,也就张永还好一些。陛下无人可用要有所为必定还会重用这些人。”
杨廷和看着杨慎觉着他考虑问题还是不行于是补充道:“另外陛下重新启用了一些原本朝野上有声望的人,但是这些人又和江彬、司礼监不对付。”
“父亲说的是王守仁,郤永吗?”
杨廷和点点头说道:“日后必有新人起于江湖,而处于庙堂。到时候必会有一场血雨腥风,不过为父断言,以后定有人乱我朝廷,为父现在有些后悔当时为何不去拦着陛下。”
杨慎闻言知道父亲说的谁,只觉得父亲有点小题大做了,他也是读过王守仁的大作的,觉着不会对朝堂有什么影响。
见自己的儿子似乎不太相信,但是杨廷和也觉得话题该止住了,对着杨慎说道:“你记着,陛下有大志,腹有韬略。千万不要和陛下对着干。”
杨慎说道:“儿子记着了,父亲那些流言。”
杨廷和笑着说道:“不用去管了,原先我还以为是皇帝的原因,今日看来不是,只是不知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内阁、宫里都牵扯进来,想干什么?”
杨慎说道:“不论想干什么,清者自清。”
杨廷和说道:“再看吧,你回去吧。”
杨慎站起身子来,向杨廷和作揖行礼后,开口说道:“父亲早些休息,儿子先回去了。”说完便转身离去。
杨廷和看着杨慎离开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阵疲惫袭来。他叹了口气,原本总是充满干劲、做不完事情,不知为何,从今年年中开始,就变得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晚上乾清宫内朱厚照召见了张永,只听张永说道:“如今团营纪律严明,行军操练皆有章法,皆赖万岁爷圣明烛照。”
朱厚照看着张永和夏言的联名奏章,心中也是颇有成就,他当时也不敢确定夏言和张永能不能合作好,如今看来的确不错,其实他是想让夏言和张永如后世张居正和冯宝一般,看来这个法子不错。
朱厚照说道:“ ‘外四家’有什么情况吗?”
张永说道:“回万岁爷的话‘外四家’被谷大用料理的还可以,您也知道,边军向来野惯了。”
朱厚照点点头,接着说道:“你们俩能有如此想法,朕要赏你们。”
张永说道:“奴婢先谢万岁爷的赏了,您只赏夏御史就好,其实是夏监军据理力争,奴婢才同意的写的。”
朱厚照看着张永说道:“你是了解朕的。”说着解下自己的荷包递给张永,“这个先赏你。”
张永感到受宠若惊,推辞道:“奴婢何德何等怎么敢接万岁爷的东西,折煞奴婢了。”
朱厚照笑笑说道:“不要客气了,你接着吧。”
张永却跪倒说道:“奴婢实在不能接受这个赏赐啊。”说完便激动的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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