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雨只勉强吃了两口,就起身离去了。他看到了她眼角泛起的泪光,想要叫住她,跟她一起回车行取车,可她头也不回地离去,丢下他在餐厅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田雨回到车行取走车时,胡梅还特意出来看了一眼。她没见过田雨,也不知清楚之前坐在胡家豪后座的人就是这个姑娘,直到胡家豪不久后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赶回来。
胡美正在发信息,见胡家豪风风火火地回来,于是放下手机,就这样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他。他面对母亲这副异样的表情,慢慢朝她走了过去,担心地问道:“妈,您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胡梅没搭理他,抱着双臂,像审视犯人一样。胡家豪拿手在母亲眼前晃了晃,她这才问道:“去哪儿了?”他愣道:“吃饭啊。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吃了吗?没吃的话,我给您订外卖。”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胡梅指了指他,“老老实实告诉我,刚才跟谁吃饭去了?”胡家豪这才意识到母亲这些含沙射影的话指向何处,不禁笑道:“您都看到了?”
“对呀,鬼鬼祟祟的,还搂得那么紧。那个姑娘是谁呀?”胡美说完这话,还没等到答案,又说,“我可提醒你,少给我一天到晚没个正形,要是让韩姝知道你背着她乱来,看你怎么办。”
胡家豪咧嘴一笑:“妈,您什么时候看见我乱来了?我是您亲生的吗?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清楚?”胡梅却不依不饶地说:“人都是会变的。你们这些年轻人,也不知道脑子里成天在想什么。”
“算了,懒得跟您说,我出去帮忙去了。”胡家豪正要转身离去,却被胡梅拦住:“不行,今天这个事你不解释清楚,妈跟你没完。你要是敢做出对不起韩姝的事,我可饶不了你。”
胡家豪无奈地坐回到了沙发上,故意耷拉着眉头说:“求求您老人家放过我行吧。”胡梅一听这话,果然就来了气,在办公室里来来回回走了两趟,一手叉腰,从鼻孔里喷着粗气,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地指责道:“家豪啊,你怎么这么糊涂。韩姝好不容易答应跟你在一起,我可不想失去这个儿媳妇。她要是因为这些事跟你分手,以后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胡家豪忍了好久,终于扯下覆盖在脸上的伪装,放声大笑,继而说道:“您这就叫做典型的吃里扒外啊。”胡梅不屑道:“吃里扒外怎么啦?你妈我也是女人,女人帮女人,有什么问题吗?”
“那您也不能帮她来对付您亲儿子啊。这都还没结婚,要是结婚了可怎么办?”胡家豪此言一出,胡梅在他身边坐下,变得一脸严肃,轻声叹道:“妈就你一个儿子,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一个亲人。妈不想你步你爸的后尘。”
胡家豪瞬间没有了继续开玩笑的心情,将头靠在她肩膀上,沉声说道:“您从来没跟我讲过他的事,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你真的想知道?”胡梅没想到他会有这个心思,但转念一想,儿子从小就缺少父爱,如今好不容易遇见了亲生父亲,却只匆匆见过一面,立马又天各一方……所以,她缓缓说道:“你爸他这个人其实本质上不坏,年轻那会儿跟你一样帅。也许是这个世界上的诱惑太多了吧。可能是你跟我在一起生活时间久了,身上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可是一细看,眉目之间跟他还是蛮像的……”
她讲了不少关于郭鹏飞的事,可全都是好事。胡家豪对于父亲的形象,也慢慢在脑子里勾勒出来了。胡梅讲述结束之后,他双目微闭,还沉浸在她的讲述中,她突然拍了他一巴掌:“臭小子,妈都被你给带偏了。快跟妈说说,中午跟你一块儿吃饭的人到底是谁?”
胡家豪睁开眼,轻描淡写地说:“一个普通朋友,您也认识的。”胡梅惊讶地看着他:“我也认识?”他解释:“虽然您可能没见过她,但说到底也是您给介绍的呀。要不是您,我也不会认识她。”
胡梅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立即想起了什么,恍然大悟道:“就是你之前相亲的那个姑娘?”胡家豪定定地点了点头:“自从上次回县城后,她给我发了很多信息,可我没敢回。这不,今天过来洗车,我就说请她吃个饭……”
胡梅迟疑了一下,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她对你有意思?”他无奈一笑:“可能吧。您是不知道,今天这个饭吃的我……唉,一言难尽……她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他将吃饭时她说的那番话讲给胡梅听后,胡梅叹息道:“完了,你也欠下了不该欠的债。”
胡家豪何尝不知自己已经或多或少地伤害了一个女孩,可这并非他的本意。他接着说:“妈,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误会解除了,您放心了,我也放下了。”
“一个姑娘说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说明她喜欢你。可惜有缘无分。如果有机会再见到她,诚心实意地跟人家说一声对不起。”胡梅目光凝重。
严俊杰好几天没来店里吃饭,这天中午终于再次出现。徐若兰从后厨出来,一眼就看到了他。四目相对,彼此冲对方笑了笑。她走过来问他今天吃什么,他说:“老样子!”
“你每天都吃同一种味道的面,就没想过要换换口味?”徐若兰问他,他笑着说:“这么多年,习惯了喜欢上一种食物就一直吃下去。”她好奇地问道:“不腻吗?要不今天换个口味吧,我们店里还有很多好吃的。”
严俊杰想了想:“行,那就听你安排吧。”徐若兰给他点了一碗腊肉面,他尝了一口,赞道:“不错,看来以后得听你的。你吃了吗?要不我请你。”
徐若兰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这话好像在暗示我请你吃面呀?行,看在你经常来捧场的份上,这碗面我请你。”严俊杰却说:“行。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你请我吃面,我也得回请你一次,想吃什么,去哪里吃?由你定。”
徐若兰明白了他的心思,还没来得及拒绝,他又说:“今天晚上,我给你电话。”她还想说什么时,有客人进来,她只好先去忙。
徐若兰原本不想接受他的邀请,称自己最近减肥,已经好几天不吃晚饭。但她没想到他给她发了个地址,是一家喝茶的地方,还说如果她不去,他就会一直等在那里。
她收到他的短信时,正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跟韩桂芳撒了个谎,说是有个闺蜜找她有点事要去一趟,于是就分道扬镳了。
严俊杰点好了两壶茶,一壶红茶,一壶花茶。徐若兰感慨道:“没想到都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么细心。”
“那也只是对你。”严俊杰嘴上像抹了蜜,徐若兰笑道:“是不是所有人做生意久了,都跟你一样能说会道?”
严俊杰笑道:“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她愣道:“我有什么好说的?”他喝了口茶:“我听说你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
徐若兰皱着眉头,迟疑道:“你怎么会……知道的?”严俊杰讪笑道:“巴山镇这么小,想知道你的事,很难吗?”她苦笑道:“对,我离了,现在自己带着女儿。”
严俊杰直视着她的眼睛,犹豫了片刻,突然开口问道:“我还有机会吗?”徐若兰不解地问:“什么机会?”
“你明白我的心意的。”严俊杰直言不讳,“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多年前我离开厂子后,就一直没有你的音讯,还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面,没想到老天有眼,竟然让我们重逢了,这难道不是天意吗?”
徐若兰嗅着花茶的香味儿,问道:“你今天约我出来,不会是为了叙旧情吧?不过,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一起过,除了是同事之外,并没有旧情。对了,好像连话都没说上两句。”
“看你这话说的,旧同事就没有旧情吗?当年我们虽然没有在一起过,但我喜欢过你这件事却是真的。严格来说,叫暗恋。”严俊杰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全然不像是在跟她开玩笑。她突然没忍住笑了:“都一把年纪了,别开玩笑了。对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不会还是一个人吧?”
严俊杰哑然失笑,摆了摆手说:“结过,又离了?”徐若兰又问他:“为什么离,孩子呢?”
“离婚嘛哪有那么多理由,感情不合就分了。”严俊杰双目无神,“没孩子。结婚多年,一直没动静,一年前一拍两散。”
“挺坎坷呀。”徐若兰举起茶杯,“来,喝一个。敬我们终于失去的婚姻。”严俊杰乐道:“不应该是终于失去的爱情吗?”
“爱情?”徐若兰无力地笑了笑,“这辈子都不想再提了。”严俊杰却说:“别呀。千万别对爱情死心,我反而觉得我们这个年纪,正是恋爱的好时机。”
“孩子都打酱油了,谁还有心情谈恋爱。”徐若兰双目晦涩,“更何况是你我这种情况,谈情说爱……唉,算了吧。我已经做好孤独终老的打算了。”
严俊杰一口水差点没喷出来。徐若兰不以为然地说:“没这么夸张吧?我现在反而觉得孤独终老挺不错的,至少也代表了某一类人的人生态度。”
“我明白了你的人生态度,可我不接受。”严俊杰正色道,她不解地望着他,他缓缓摇头,“你还记不记得当年的事?”她问:“什么事?我跟你吗?我俩之间好像并没有发生过什么。”
严俊杰长长地吐了口气,开始讲述他的暗恋人生。他讲了很多自己如何暗恋她的故事,但那些事情是徐若兰从来未曾知道的。所以,她打趣道:“这些事,是不是都是你编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严俊杰云淡风轻地说,“别的事就不提了,反正都是我一厢情愿。但是有一件事今天非提不可,如果不讲出来,会堵在我心里一辈子不舒坦。”
“有这么严重吗?”徐若兰笑着问道。严俊杰一口气喝尽了杯中茶水,道出了一件隐秘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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