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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周不疑

    荆州,襄阳。

    镇南将军、领荆州牧刘表坐在明堂的上首位置,他一边阅读着手中的文书,一边进行着思考。

    这是一封从益州成都发来的文书,乃是刘表派遣到益州商谈结盟一事的使者蒯良发来的,蒯良在文书上谈及了近来益州的形势。

    文书上首要一件事情是关于监军使者、领益州牧的刘璋,上面说刘璋目前正在南中之地征讨叛乱的叟夷和谋逆的豪族,刘璋大军的攻势有如破竹,捷报连连传回成都。

    根据使者蒯良的估计,今年年底,也就是兴平元年年底,益州这场南中的大规模动乱就会被平定下来。

    蒯良除了在文书上论及南中战事的军情,还言及了益州的风土人物。

    有别驾王商,得到蒯良的大力称道,蒯良说王商是萧何一样的人物,镇抚国家,馈粮不绝。

    还有一位叫秦宓的益州学士,蒯良称此人才学益土无二,以他浅薄的见识,他认为就算是中州名士,也少有人能比得上秦宓这位益州学士。

    蒯良谈及的人物中有个不寻常的人物,此人非是益州人,而是籍贯荆州南阳郡的董和,蒯良称赞董和居于成都令一职,使成都风化大治,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董和更是以身作则,清淡简约的行事,引导成都豪族富商中以往奢侈的风气大减。

    文书上说到这里,有些叹息的语句,言是可惜董和这等良臣,楚才蜀用,没有为荆州所用,反而被益州收纳了。

    文书的末尾,蒯良谈起了益州的一桩隐患,他点明汉中的米贼张鲁有不宁之心,眼下张鲁在汉中阳平关外走马岭上新建了一座关城,张鲁这是打着日后和成都交锋的念头,汉中和成都方面早晚有一场大战。

    接着张鲁修建关城一事,蒯良给出了他的看法和意见,他认为张鲁所据有的不过汉中一地,自是难以与巴蜀抗衡,更兼张鲁崇信鬼道,少有士人愿意在张鲁帐下任职。而刘璋帐下,蜀地英才汇聚,猛将如云,他料定张鲁必不是刘璋的敌手,迟早为刘璋所败,汉中之地会被刘璋收入囊中。

    “刘(焉)君朗生的好儿子啊!”看完蒯良所传来文书的刘表,感慨了一句,接着他招来身侧服侍的侍从,让侍从将这份蒯良传来的文书递给下方列席的别驾刘先观阅。

    其实刘璋征伐南中的情况,不用蒯良从成都发来文书通报,刘表也大概知晓一些情形,这段时间以来,南中之地纷争不休,百蛮震动,夷越之众惶惶不安。

    不少于南中之地作乱的夷人,从牂牁郡逃窜到了临近之地,就是刘表治下的荆南之地。

    这些逃难而来的夷人,在荆南宣扬着刘璋大军的威武,直言是锐不可当,尤其是其中一名唤作‘神鸦将军’的人物,真如天神一般,身披重甲,手持环首刀,不知杀灭了多少夷人部落。夷人中许多悍勇之辈,在这名‘神鸦将军’的面前,都不过是一合之敌,一合之后,夷头落地。

    能让素来以悍勇无畏的夷人如此震怖,刘表想当然的认为刘璋大军的战力只怕比荆州什伍的战力强,他不由心有戚戚,前次他险些误了大事,若是让刘阖那厮诱使成功,发兵益州的话,只怕荆州和益州会成不死不休的局面。

    再者就眼下看来,益州位于荆州上游,顺流而下,一日千里,加之蜀兵战力又强,荆州恐是会为益州所败,他这个荆州牧哪里能得安坐襄阳。

    一念至此,刘表嘴中‘嘶’了一声,刚才他幻想的益州大军南下的情形,不由让他想起了江东猛虎孙坚,孙坚那个匹夫曾经围困他在襄阳,那段日子他一直惶惶不得安,怎么说他都不想再过那样朝不保夕的日子。

    听着刘表感慨刘焉生了个好儿子的别驾刘先,在别驾刘阖自求取死之道后,得以出任了别驾一职的他,从侍从的手里接过蒯良发来的文书,细细的看了起来,想知晓为何刘表有这样的感慨。

    在大略看完手中这份蒯良传回的文书后,刘先有了和刘表一样的感慨:‘刘焉生了个好儿子。’那位在刘焉死后接任益州牧的刘璋,没有辱没刘焉这位鞭挞巴蜀的强人的名声,刘璋出任益州牧后,所言所行皆有可取之处,治政卓有成效,只怕甚至超越了其父刘焉的能耐。

    刘先在想,故益州牧刘焉若是九泉下有知,当是会无比的欣慰。

    “始宗,这刘璋自从出任益州牧后,行事有章法,治政称得上卓尔,更兼身有兵略,巴郡、南中,皆无其一合之敌,益州又处荆州上游,我恐日后生忧。”刘表在刘先阅览完蒯良发回的简报后,开口感怀了一句,当然他不只是感怀,他想从下方这位新任别驾口中得到一丝开解和对局面的分析。

    刘先将手中的文书放置到案几上,不同面色有些愀然的刘表,他的面上却是露出些许轻松的意味:“使君不必忧虑,如今益州和荆州结盟,两家契合友好,若是刘益州举兵袭取盟友,岂不为天下笑。况且从刘益州行事作风可知,刘益州绝非阴诈的小人,会行背盟之事。”

    从刘璋的品行肯定了一句的刘先,接着从实际出发,说出了缘由:“米贼张鲁据有汉中,汉中之地,蜀地之咽喉也,无汉中是无巴蜀也。汉中张鲁一日不被降服,刘益州哪里会有什么闲暇窥伺荆州之地,先闻张鲁在汉中日久,所行鬼道惑于人心,竟是颇得汉中百姓拥戴,敬称为‘师君’,形似昔年的黄巾蛾贼。再者汉中之地有四塞之固,易守难攻,蒯君的文书上讲张鲁在新筑关城,稳固汉中防务。以此观之,料想刘益州若想平定张鲁,全取汉中,非是一日之功,必将迁延日月。”

    刘表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刘先的话他觉得一半有道理,一半没道理。正如刘先所说,汉中张鲁是刘璋的心腹大患,在张鲁被解决之前,刘璋肯定没有窥伺荆州的想法。

    可前面刘先将益州不会入侵的原因之一,说是两家结盟,刘璋非是什么益州鼠辈,不会做出突然背盟的事情。

    这一点刘表不太同意,他是个老人,吃过的盐比年轻人吃过的米还多,他不会将益州和荆州之间和平的希望,寄托在一纸盟约上,寄托在刘璋的为人上,盟约和为人品性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片面的相信这些,只怕会输的很惨。

    别驾刘先察觉到了刘表犹疑的神色,思量片刻后的他补充道:“使君,虽有盟约在,两家盟好,但荆州亦不可不有所防备益州。兵者,诡道也,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是常有的事情,刘益州怎么想的,打着怎么样的算盘,我们是不知道的,夷陵之地,国之西门也,当以重兵守之,一则夷陵不失,襄阳可以高枕无忧,二则明示益州,使其知晓荆州已有防备,不敢轻犯。”

    听到这里的刘表重重的点了下头,现在他完全的认可了别驾刘先的意见,刘先这番从实际出发的谋划,才是他的心声,道德和操守是普通读书人、士子所遵守的,他们这些诸侯更看重实际的利益争斗,才不会去遵守什么誓言承诺。更何况现下是个乱世,是耍阴谋和诡计的时候,轻信他人的誓言承诺,只会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刘表回应了刘先的话,他没有全盘托出他的想法:“别驾之言甚善,当依此行事。至于拣选何将,统重兵镇守夷陵,且待我细细思量一番。”

    二人再商谈了一会政务,结束的时候刘表若有所感的拍着案几,身负八俊之名的他,对一介宗室小辈如临大敌,让他心中有些不爽利。每每言及刘璋,他不免想起了他的长子刘琦。

    刘表有感而发,向着刘先这位别驾,同时也是他的至交好友说道:“可惜我的琦儿,过于文弱,没有什么军事上的才干,要是琦儿有刘璋一半的能力,我这个荆州牧,想来能安闲许多,哪像这般日日操劳,白发凭空生了许多。”

    事关刘表的家事,刘先本不好多说什么,但总归在刘表这位使君帐下任事,他多少需要宽慰一两句:“使君,长公子为人仁孝,通晓典籍,身形俊朗,容貌上佳,亦是一时之英杰,使君不须有此叹。”

    闻言刘表不免哑然失笑,刘先说的好听,但刘先称赞刘琦的话,称赞的都是什么,是仁孝和容貌,只单单从刘琦的为人和外表夸赞,却不去夸赞刘琦的能力,说了和没说一个样。

    刘表不想在刘琦身上扯太多的话,毕竟自家的儿子,还是要回护一下,他谈起了一件见闻:“听闻别驾的外甥周不疑,不过是两岁稚子,但聪明睿达,生有宿慧,已是通晓了《急救篇》,下笔的笔法亦有可称道的地方。”

    听到这话的刘先面露微笑,但笑意很快沉了下去,在前面谈到刘琦才干不足的情况下,他不能过多的吹捧自家的外甥,他叹了口气:“确有其事,不疑这个孩子有些头脑,只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况且智者不寿,先甚是担忧。”

    刘表摆了摆手,对刘先的托词不以为意:“这里倒是恭喜别驾了,族内芝兰生庭,得了一位神童,日后不可估量。”

    ——

    益州,成都。

    少女黄婉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帛书,帛书上是刘璋套用唐伯虎的诗词所书的字:‘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黄婉看的入迷,似是从这一行字中,看到了刘璋的身影,刘璋剑眉星目、身形挺拔的影子。她不由想起那一日在市集上,都尉……现在已是校尉的徐猛言语轻薄她时,刘璋挺身而出,回护于她,呵斥徐猛的那副英伟的模样。

    眼睛不再聚焦,思想沉浸下来的黄婉,在想到刘璋的身影的时候,不时可可的笑了起来,又不时的她想到刘璋远在南中,与她相距千里,面色不由落寞无比,整个人都有些颓然了起来。

    “小娘。”从外间走到房中的青荷,一声未曾喊醒沉迷在刘璋所书文字上的黄婉,她见黄婉一副痴迷的模样,不由心中叹了口气。自从那位刘使君前往南中后,她所服侍的这位小娘是茶不思,饭不想,每天别无他事的时候,就是痴痴呆呆看着刘使君寄来的帛书,表露出去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黄婉终究还是注意到了进入房中的青荷,她心虚的将刘璋寄来的帛书揣入怀中,贴身放好,而后看向青荷,向青荷问道:“外间有什么消息吗?”

    自从刘璋大军南征后,成都的大道上,往往有露布飞捷的使者经过,传递着南中最新的战况。

    于是乎原本每日打扰兄长黄权,向黄权打听南征大军动向的黄婉,想着从报捷的使者身上查探消息,说不定还快上一些,因此这段时间苦了青荷,常常被派遣往街道上探听南中报捷的使者带回的消息。

    青荷却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黄婉的话,她先是带着叹息的口气,劝诫黄婉道:“小娘,你整日这般痴迷,每日所食的饭都少了,要是刘使君回来,见到你瘦了,只怕会责罚婢子我。”

    说到这里的青荷搬出了刘璋,她说话不太顶用,只有刘璋才能支使动她面前的黄婉:“小娘莫不是忘了,使君前次有言,让你‘努力加餐饭’,可你倒好,吃的日日见少了。”

    在情同姐妹的青荷一顿劝告下,黄婉面色泛起绯红,像是熟透的小苹果,若只是青荷的话,她大可厚着脸皮不认,甚至反驳上两句,但青荷搬出了刘璋,她就没有勇气发出反驳的话了。

    “今晚自是会多吃些。”黄婉应付了一句,而后扯开话头:“青荷,市集上可有什么消息。”

    青荷知道黄婉这是在应付她,没好气的她应付了一句:“使者除了报捷,就是报捷,还能是什么。”

    “青荷。”闻言黄婉有些情急,不由加重了些语气,她上前牵住青荷的手说道:“报捷的内容是什么呢。”

    青荷无奈,详细的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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