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黄白城一路向南往长安而去,天使刘艾见到的是这样一副场景,每到一处,本地的父老士庶,必然是倾巢而出,迎接着蜀军的到来。
各地的父老们每每出迎,都是携着牛酒,捧着美食,向着蜀军递上,惟恐招待不周解他们于倒悬的蜀军,其中尤以大司马刘璋最得人心,关中父老竟是跪于道路两旁,高呼‘万岁’,向着刘璋致上最诚挚的心意。
‘万岁,万岁。’骑在马上的天使刘艾往道路两旁呼喊着万岁的黔首士庶望去,但见这些人所言皆是发自肺腑,面色真诚的叩拜刘璋。
‘纵是天子,也不曾有如此的待遇,能如此的得人心。’刘艾在收回扫向道路两侧的目光后,他于心底感慨了一句。
这里刘艾升起了一阵异样的心绪,昔日王莽篡汉,汉统几绝,幸有光武帝横空出世,一扫宇内群雄,光复汉家天下,而如今逢着天下大乱,诸侯林立,其间能澄清寰宇,致天下于太平者,将许何人哉。
这个问题,刘艾以前没有答案,但如今他觉得他得到了一个答案了,只是这个答案的正误,还需时间来验证。
“彭君,你是如何出仕于大司马帐下的?”刘艾向着身边的彭羕问上了一嘴,行路难,行路难,在于路途之上没有人排解寂寞,须得有人言谈欢笑才行。
其次刘艾也想从刘璋帐下诸多文武的口中,得知关于刘璋更多的往事,以此拼凑出刘璋的为人和品性。
彭羕闻言,他来了兴趣,这个话题他可是太愿意谈了,他咳嗽了一声,清理了下喉咙,随即微微扬起头颅,目光向着远处望去,一双眸子显得深邃且幽远。
“那时候羕还很年轻,当然了,现在也还是年轻。”彭羕先是谈笑了一句。
“当时我在郡府里担任书吏,由于我才华出众,为郡府里的同僚所嫉妒,那伙子同僚们就借着我沉沦下僚的几句感怀之言,故意放出谣言,言说我不敬明公。”
“后来呢?”刘艾追问了一句,他表现出感兴趣的样子。
“后来不知被谁将这件事递到了明公案上,于是明公就招来我和我的同僚当庭对峙,明公何等贤明,自是不会为小人所诓骗,三五下就拆穿了我那些同僚的丑陋面孔,同时发现了我这枚璞玉,一路将我拔擢到了兵曹的位置。”
彭羕说到这里,不免有几分得色,他感慨道:“若不是明公慧眼识人,说不得我还是在郡府里做书吏,当然了,做书吏也没有什么不好,每日只是传递文书、清闲的紧,但是兵曹一职对我来说,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刘艾点头称意,他循着彭羕的过往,继续问道:“听说彭君曾经追随大司马南征北战,无论是南中之地,还是汉中之战,皆是身处其间,可否为我一叙。”
“侍中既是愿听,我当倾囊告之。”彭羕面带微笑,准备向侍中刘艾好好讲述一下刘璋的辉煌过往,当然,还有他的光辉事迹。
这边彭羕同刘艾相谈甚欢,那边中军的刘璋,正同他的功臣张绣交谈着。
“据张任所递上的战况文书,李傕乃是张卿一力诛杀的,不意卿之武勇,乃至于此也。”刘璋言笑晏晏,他夸耀着张绣。
叔父张济故去,领着残兵败卒投效到刘璋帐下的张绣,一贯是谨小慎微的作态,虽是他认为刘璋不介意他凉州将的身份,可他自知作为一名凉州出身的将领,加之他的叔父张济以往做出过威逼天子、迫害公卿等恶劣事迹,他自当收敛心性,不做多求,好生保全自己,不使叔父绝祀。
是故面对刘璋的夸赞,张绣拱手谦逊道:“张将军所言有些过了,同李傕一战,乃是张骁骑指挥得宜,绣不过是趁其间得建一二功勋尔,算不得什么。”
“卿何如此谦虚,非是武将之风也。”刘璋大笑了一声,他伸出手拍了拍张绣的肩头:“大丈夫行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就得接着,安得托言其他,做妇人状。”
被刘璋拍着肩头,张绣神色顿然有些恍惚,这一贯,唯有他的叔父张济会拍击他的肩头,同时夹杂着赞语,或是说他长高些,或是说他武力见涨。
这一下,为刘璋拍击肩头,让张绣不由找回了昔日他叔侄二人其乐融融的镜象。
“明公说的是……能为明公除去李傕,是绣的运气。”张绣在刘璋收回拍击肩头的手掌后,他拱手低头回了一句,向刘璋袒露着他的忠心。
“也是你自己的福气,我前面已有明令,得李傕、郭汜者,不论生死,皆赏千金、封侯,等回了长安,千金、封侯的嘉赏便当赐下于你。”刘璋的语气有着一诺千金的势态。
张绣闻言,他连忙推脱道:“明公,绣为明公麾下将士,自然竭心尽力,为明公效力,诛杀李傕一事,是绣的本分,谈不上嘉赏不嘉赏的。”
“卿这是打算不要千金、封侯的嘉赏?”刘璋用手摩痧着下巴的短须,他意味深长的问了一句。
“正……”张绣将要答话,肯定他的态度,却无端的被人插了一句嘴。
“阿绣,你这是要明公失信于天下吗?”贾诩顾念着张济旧日的情谊,他点醒了一句张绣。
“这……绣自然不愿明公失信。”张绣无有迟疑的道了一句。
刘璋又拍打起了张绣的肩头,他近乎攘着张绣,向张绣言道:“大丈夫行于世间,信义最重要,就像我以往发往关中的檄文,说是定然要诛杀李傕、郭汜二贼,那李傕、郭汜二贼就是上天入土,也要为我所擒所杀。”
“前者檄文又有言,有获李傕、郭汜者,赏千金、封侯,而如今卿诛杀李傕,那便当领千金、封侯,若是推脱,一则非大丈夫倜傥之意,二则教我失信于天下也。”
“明公教诲,绣自当深思。”感受着刘璋的亲待,张绣嘴角泛起了一抹笑色,他拱手领命道。
贾诩见着这般其乐融融的景象,一贯淡然着面色的他,也不免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作为张绣的叔伯辈,以往多曾受到张绣的敬待,他把张绣是当做自家子侄的,而张绣能得刘璋看好,他心中也是多有抚慰。
而刘璋,他同样的面露笑意,此刻他又收获了一名忠心耿耿的猛将。
行行复行行,在凉州贼寇被荡平的当下,从黄白城到长安是一片坦途,不数日,刘璋就引军回到了长安城外,他没有急着入城,而是依旧驻扎在了城外,他须得做下一件大事,然后再进入长安城。
至于这件大事,便是第二天的一场盛大的法场活动。
刘璋会同他麾下文武,站立在点将台上,当日头慢慢升起,行至半空之际,刘璋一声令下,凉州贼郭汜从囚车里被解到了法场之上。
而法场的周遭,是前来围观今日行刑的关中父老,长时间受到李傕、郭汜欺压和凌辱,乃至于破门灭家的关中父老,在数日前听闻到那位益州牧将要明正典刑郭汜的消息后,他们早早的就赶到了这处长安城外的法场,静候着郭汜的行刑。
当郭汜自囚车中被解出,一步步被押解到法场之上的过程中,对郭汜恨之入骨的关中父老们,纷纷向着郭汜投去各色物件,有将树枝当做箭矢抛掷的,有将石头当做兵器甩向郭汜的。
更有甚者,竟是想冲破蜀兵并排而站所制成的人墙,念着用拳头、用脚,殴打到郭汜身上,给郭汜带去痛楚,不使郭汜痛痛快快、舒舒服服的受刑。
‘骑在人民头上的人民把他摔垮;给人民做牛马的人民永远记住他!’刘璋见着下方法场周遭的情形,他不由轻声念叨起了曾经学到的诗作。
当文字和现实结合在了一起,文字便有了生命,也就有了活力,这一刻,文字不再是硬生生的文字,而是活灵活现的东西了。
李傕、郭汜二人横行关中,肆行暴虐,不将关中父老的生死放在一眼,只一味的逞凶兴暴,是以李傕、郭汜从关中父老处得到的回报,便是同等的凶暴。
群情激奋,恨意滔天,似是将要把郭汜淹没了一样。
长安令张既、新丰令韦康,在点将台的二人,像是被场下关中子弟们的情绪所感染了,二人的脚步轻微的向前踏去,然后又收了回来,这个时候,若不是顾忌着身份,他们也想下场向郭汜掷去飞石。
哪怕扔石头这种行为对他们来说显得幼稚,但快意是真的快意。
这里正在被押解上法场高台的郭汜,他见着场下皆是恶狠狠、死死盯着他的关中子弟,那一双双眸子,有若一群暗夜之中明晃晃亮起的狼眼,若不是有值守法场的卫兵阻着,只怕下一刻,他就要被这些人撕成肉末了。
“刘益州,小人愿降,还请留小人一命。”郭汜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爆发出了极强的求生欲,他高呼着已经是大司马、行车骑将军事的刘璋,向着点将台上的刘璋求饶道。
可刘璋处自然不会有什么回应,他只冷漠的看着郭汜一步步被押解到法场的中央,静候着正午的到来,当太阳升到中天、阳气最盛的时候,便是郭汜的死期了。
‘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刘璋见着郭汜被押解到了刽子手前,见着郭汜的身子被按压下,郭汜的头颅被伸了出去,郭汜黑黝黝的脖颈暴露在刽子手的目光中。
当事情到了这一步,郭汜知道再也无法挽回了,今天就是他的死期,就是他殒命的日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光中,他同常人一样,回顾起了过往。
盗马贼出身的他,由于武勇过于常人,得到了相国董卓的拔擢,一步步高升,他这一路走来,都尉、校尉、将军、开府,甚至于在相国董卓遇害之后,反攻长安,得以把持了大汉的朝廷和天子。
出身卑浅的郭汜,回顾起了过往煊赫的时光,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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