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太平医馆四合院里,乌鸦在树枝上蹦来蹦去,好似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姚老头从竹躺椅上站起身来,一时间惊得连说好几个你你你。
陈迹盘膝坐于地上,感受着体内那道若隐若现的剑气。
姚老头弯腰拧住陈迹的耳朵:“醒神了,刚刚是怎么回事!?”
“疼疼疼,”陈迹龇牙咧嘴。
原本他还在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结果被姚老头这一拧,立刻拧回了现实。
他还在志得意满,意气风发,结果被姚老头这一拧,立刻拧回了现实。
就像所有孩子长大后,不管在外面已经混的多厉害了,回家了也还会被父母叨一样。
陈迹赶忙问道:“怎么了师父?”
姚老头松开拧耳朵的手,站直了身子,没好气道:“我问你,你刚刚修的是剑种门径?”
“昂!”
姚老头授着胡子,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问什么了,词穷。
不是他没见识,所以才被此事惊到。
恰恰是因为他知道剑种门径意味着什么,才会被惊到。
姚老头沉吟了半天:“你怎么修了剑种门径?”
陈迹无辜道:“您不是说,我修了剑种可以砍官员,砍皇子,两种门径相辅相成!”
姚老头听到此话,又是一惊,他瞪着眼睛说道:“你可别胡说八道啊,我那只是说说而已,你可别乱来,我给你说,山君门径修行最好的办法还是等那些大官自己死,这样才不会招祸上身。”
说着他又耐心劝解道:“整个内阁加起来还没十颗牙,那都是些将要腐朽的老东西,活不了太久,你再等等,不用那么急。”
陈迹意识到,师父是真的在担心自己那么干啊。
他赶忙笑着说道:“跟您开玩笑呢,我又不是滥杀无辜之人。”
姚老头纠正道:“那些阁老,倒也不是无辜之人,但你杀的多了,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哪个阁老身边能没有大行官守着?”
“嗯嗯,知道了!”陈迹点头。
姚老头此时已经缓过神来,坐在竹躺椅上认真问道:“你从哪学的剑种门径?这是景朝武庙最大的秘密,你怎么可能学到?难道景朝一直找的那个人就是你。不对,年龄对不上,你还没出生呢!”
“难道是你舅舅或者你娘传给你的?也不对,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剑种门径呢?”
陈迹坦然回答道:“师父,是梦中仙人托梦教我的!”
要来头翻了个白眼:“不想说也不用编瞎话,给我滚一边去。”
然而陈迹却认真道:“师父,我没有撒谎,梦中仙人名叫:轩辕,我从记事儿起就常常梦见,只是过去看不清楚。也无法对话。如今我可以与他好好交谈了。”
姚老头仔细观察着陈迹的表情,少年无比真诚。
他从袖子里掏出六枚铜钱撒在地上,可这一次,任他撒多少遍,卦卦都不一样。
“卦象乱了啊,难道真是仙人在帮你?”姚老头砸吧砸吧嘴:“没想到你人脉还挺广。”
姚老头长长叹了口气:“这也能学到剑种,上哪说理去。你知不知道,若将这天下修行门径也分个三六九等,剑种门径称第二,尚且无人敢称第一。”
“你知不知道,陆阳一生沉迷武道,不曾婚娶,没有子女,多少景朝年轻俊彦入了武庙,就是想等陆阳在大道无望时传下剑种门径,结果又有多少人,从少年时等到年老,空空熬白了头。”
说着,他看向陈迹,悠悠道:“若景朝得知你在修炼剑种门径,必举整个军情司之力杀你,你不害怕吗?”
陈迹低声道:“师父,我悄悄修行!陆阳会亲自来杀我吗?”
“那倒不会,陆阳一生修行,不是为了成就大道之后长生久视,而是为了寻找新的对手。”
姚老头摇摇头:“他甚至会期待你修至神道境,再与你厮杀一场!可即便他不出手,你也活不成啊,来,让我看看你生命线,之前可能看错了。”
陈迹说道:“师父,我不会让别人知道我在修行剑种门径的。”
姚老头直视着陈迹的双眼:“可我知道。”
小小的四合院里安静下来,乌鸦也不再蹦蹦跳跳,仿佛有一只大手笼住了这里,连气压都变得紧密。
姚老头缓缓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一个很谨慎的人,谨慎到从周府回到太平医馆的路上,一路握着那枚碎瓷片,我问你有没有杀人,你也说没有。可既然你足够谨慎,为何敢当着我的面修行,你可知道,这世上最南测的便是人心。你又怎么敢肯定我不会出卖你?若将这消息告诉景朝,我或许可得黄金万两,说不定让景朝给我搭个金屋子都可以!”
陈迹盘膝坐于地上,低头沉思片刻:“一个人背了太多秘密,就像是背着一座大山,会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我愿意相信您不会害我,反正您救我两次了,如果您真打算拿我换黄金,那就换吧!”
姚老头打量陈迹许久,最终缓声道:“莫要再告诉别人了,谁也不行!”
乌鸦也打量着树下这一老一少,总觉得这两人的关系,终于变好了一些,多了一些信任。
姚老头说道:“你不是修了剑种门径吗?让我看看你的剑气!”
“好!”
陈迹催动体内剑气,由经脉之中游曳,最终从右手指尖激射而出,击打在地面上,荡起了一些灰尘。
“呵……”
姚老头笑了一声:“原来一个人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一下,佘登科放个屁都比你这剑气威力大些,刘曲星不行,他老放儿屁!”
“您多损呐,我这不是才刚刚修行不到一个时辰?”
姚老头思索片刻:“陆阳以景朝北海养剑,你以什么养剑?当年陆阳父亲带他走遍山河大川,足足走了一年才选了北海,你方才选养剑之地太过随意,莫不是选了我这太平医馆?”
说到这里,姚老头怒其不争:“你既有了剑种门径,当早些告诉我我好带你出去走走,选个最好的养剑之地。不管是西南的十万大山,还是密宗的七神山,都比这里强啊,这种事怎么可以随意决定。”
陈迹指着东边说道:“师父,我养剑之地选了太阳!”
姚老头面色一滞,缓缓抬头看向正在升起的那轮朝阳:“你……”
此时,院墙外传来鬼鬼祟祟的声音:“白鲤,白鲤,你踩着我爬上去,慢点慢点,别摔了。”
乌鸦飞上天空,提前离去。
陈迹转头朝院墙看去,正看见白鲤郡主探出个脑袋来,悄悄的打量着院里。
“哇,陈迹,姚太医,你们醒着呢?早上好啊!”
白鲤踩在世子肩膀上,摇摇晃晃的打招呼。
陈迹疑惑:“白鲤郡主,你和世子也起这么早?”
白鲤郡主笑着解释道:“我们都去王先生哪里上完早课了,王先生可凶了,我哥今天早上手心又挨了板子!”
院墙之外,世子催促道:“白鲤,你先翻过去再聊。”
白鲤双手一撑,翻了过来,顺着梯子来到院里。
姚老头看着对方熟门熟路的样子,挑挑眉毛,面色沉凝的看向陈迹。
陈迹赶忙道:“师父,过路费都给您了。”
“差点忘了!”姚老头眉头舒展开来,起身拎着竹条进了学徒寝房:“你们聊吧,我去喊佘登科和刘曲星起床。”
片刻后,屋里响起两位师兄的鬼哭狼嚎。
一个捂着屁股去挑水,一个捂着屁股去扫地。
梁猫儿则乐呵呵的钻进厨房生活做饭。
令人意外的是,白鲤郡主竟也挽起袖子,进厨房里熟练的挖了一勺猪油丢进锅里,看样子是准备帮忙做饭了。
陈迹疑惑道:“郡主为何如此熟练?”
白鲤笑道:“我们在书院的时候都这样啊,先生们不让带书童的,人人都得自食其力。”
“所有人都自食其力?”
“也不是!”
白鲤想了想说道:“有些家境极好的,就会掏钱让家境不太好的同窗帮忙洗衣做饭,让他们过得比较滋润一些!我哥也想这么做,但我写信给父亲,把他给告发了。”
世子靠在厨房外面的门框上无力道:“白鲤,你要这么想,有些门庭中落的学子,想上东林书院,光是学银便已举全家之力。。可他们往后还有想死,乡试之后还要去京城,参加会试,若会试高中,还得在京城买房置地,这可都是要花银子的。我们省了力气,他们赚了银子,有何不好?”
“反正不行。”
滋啦一声,郡主熟练的起锅烧油,洗好切好的白菜倒入锅中,做的是一道酸辣白菜,香味飘进院里。
以前的太平医馆就像是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如今却像是个充满烟火气的大杂院。
这烟火气,将陈迹从行官的世界拉回了人间。他挣扎起身,躺在竹椅上,疲惫的缓缓闭上眼睛。
陈迹收拢起十六盏炉火里的熔流,再次坠入黑暗云海深处,回到那古战场里。
陈迹落于青山之上,睁开眼睛,却见轩辕身披金甲,正手拄王旗,坐与山巅。
“沟通好了!”
轩辕缓缓站起身来:“你以前不会说谎……你选的是那颗星,让我猜猜,以你的性格应该会选天上最亮的那一颗——天狼。可即便是天狼,神识也需要数年之久才能抵达,你怎么可能一个时辰便完成?”
陈迹沉默片刻:“我选的太阳,挺近的,你可能没意识到,太阳也是一颗星辰。”
“太阳!你竟然选了太阳?曾经你就摘走了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却没有珍惜,如今你又摘走了另一颗。”
“嗯?”
青山之上,微风拂过旌旗,轩辕站在悬崖之上岿然不动,宛如化作了一座雕像。
陈迹认真问道:“我借太阳之火,修成了第一缕剑气。可剑气威力极小,而且用完就没了。我先前见你战场之上的那柄剑穿行如梭,锐意无比,无坚不摧,怎么才能铸就那样的剑?”
轩辕忽然说道:“你回去吧,我不想教了!”
陈迹抬头:“说不教就不教了?人要讲诚信的啊。”
“一个时辰前你还说可以教,一个时辰后,你又说不教,是不是太草率了一点?
“随你怎么说,反正不教了。”轩辕擎起王旗往山下走去:“以后都别来了。”
陈迹急了。
他跟在轩辕身后,一路跟下了山。
轩辕一步跨出十余丈,如履平地,陈迹只能绕着山间小路,跌跌撞撞的往下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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