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里的河水冰冷刺骨,冻得陈迹思维都仿佛要停滞下来。幽寒的河水像是要涌入陈迹体内,将他的心脏冻上。
跃入河水的瞬间,他于水中抬头,正看见阳光投射进河面,丁达尔效应形成的光柱像是一支支水晶,却没有温度。
有人想借陆浑山庄文会之机,将白鲤与世子伏杀在此,再借机嫁祸龙王屯落匪的灾民。
对方盘算的很好,却漏算了靖王微服出巡,也漏算了一个小小的医馆学徒。
是谁想要杀白鲤与世子?
云妃…还是静妃?
陈迹浮上河面,一边向对岸游去,一边回头看去。
乌篷船上的渔翁摘下头上的斗笠,慢慢解去身上的蓑衣,露出矫健的身形。
中年汉子伫立于船首,如一位老练的猎人,眼睛紧紧盯着河面。
在那乌篷船上,贴着一张黄色符纸,以朱砂画着神秘复杂的符号。
一股迅风推着乌篷船,便是不用浆也驶得飞快。
风浆符纸刮得哗啦啦作响。
但符纸偏偏像是钉死在船篷似的,怎么也刮不掉。
白鲤,世子,张夏疯狂向前游着。
鲜血,生命,刀光,刺激着他们贤上腺素迸发,恐惧得嘴唇开始颤抖。
可白鲤游着游着,忽然觉得不对,她猛然回头,他们身后哪里还有陈迹的身影?
只剩下杀手们衔刀渡水而来。
乌篷船上杀机必现。
她高声呼喊道:“陈迹,你在哪?”
世子也浮在河面怒吼:“陈迹?”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们,呼喊声犹如沉入河底。
白鲤深吸一口气:“他回去了。”
张夏惊疑道:“回去了?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回去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世子凝重道:“他一定是回去为我们争取时间了。”
张夏迟疑,她不理解世子说的什么意思,那个人人都说是赌徒的医馆学徒,这时候竟然游回去给他们争取时间了。
但她发现,白鲤与世子从始至终都没怀疑过陈迹已经溺死,亦或是独自逃跑了。
张夏想了想:“那我们要不要回去救他?他一个人肯定没法面对那么多杀手!”
世子作势便要往回游去,白鲤却死死拉住他:“我们继续往对岸游。。”
张夏不解::“要抛下他妈?”
白鲤豁然看向她,凝声道:“若现在不走,他为我们争取的时间都白费了。”
张夏问道::“那要是他被杀了。呢?”
白鲤没有回答,转身奋力向对岸游去。
杀手们嘴中衔刀游着,一晃眼的功夫竟发现前方的猎物少了一个。
“找出他。”
当先那名杀手钻入水中寻找。
当他视线由河面进入河水的刹那,陈迹那张瘦削平静的脸骤然出现在他眼前。
杀手悚然,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他还没来得及从嘴中取下长刀,陈迹已经伸手抓住他的发鬓,将两人距离狠狠拉近。
一抹刀光在水下划过,陈迹手中短刀干净利落的割开了对方的咽喉。
气泡与血液从脖颈中一起涌出,杀手只觉自己肺叶里的空气已经不受控制,汹涌的奔腾远去。
然而,陈迹未停手,他转瞬割开对方双臂大动脉,又一刀捅进心脏。
大量血液将河水染红,变得浑浊,谁也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
陈迹迅速收手,转身一脚蹬在杀手胸口,将杀手踹入河底。
人死亡之后会迅速沉入河底,直至三到七天后,才会因肠道内腐败物质产生气体而漂浮起来。
杀手们在河面看见气泡时,一起钻入水中朝此处游来。
他们在浓郁的血液中搜寻陈迹身影。
可当血水被河水冲散后,那里早已没了人影。
一名杀手转头环顾,却见陈迹正攀附在那艘疾驰而来的乌篷船底,手中短刀正一刀一刀顺着木质的纹理,凿进船底。
杀手这才明白,陈迹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毁船。
需要杀的人里,明明这个是最不起眼的。
偏偏这个最棘手。
陈迹手中短刀每一次刺击船底,都会凿下许多木屑。
他突然双腿奋力一蹬,浮上水面换气。
刚露头的刹那,却见一张纸符迎面飞来。
他猛然躲闪,黄色符纸如一柄刀子,将他左臂割开一条口子。
陈迹没理会船上行官,又决然沉入船底凿船。
等了几个呼吸,并未见那行官下水追杀。
陈迹忽有明悟,对方不敢贸然下水。
砰砰。砰。砰。
木屑四散。
然而未等陈迹凿,乌篷船竟是不再追白鲤与世子,而是调转方向,带着陈迹向二十余名杀手驶去。
杀手们沉入水中,从嘴中取下长刀,等待陈迹自投罗网。
彼此越来越近,二十余名杀手眼神冷峻。
急促间,陈迹奋力一凿,那柄从医馆带出来的短刀从当中断裂开来,刀尖向河底沉去。
他豁然转头,看向屏息等待的杀手。
额头与两鬓的发丝在河水中飘散着。
正午的阳光投进河水里,像是生前最后一刻的光辉。
杀手们看见陈迹忽然不动了。
放弃了吗?
他们发现那名医馆学徒,格外平静。
杀手们在等陈迹送上门来,而陈迹也在等。、
等一刹那的轰鸣声。
下一刻,陈迹身体里的炉火旺盛燃烧起来。一盏,两盏,三盏。。。。。十五盏。
那一盏盏炉火仿佛发出只有他一个人能听见的轰鸣声。
轰鸣声从万年前跨越时间长河而来。
这一万年,苍华化为桑田,山川塌为平原。
世界破碎,我不熄灭。
陈迹奋力一拳,砸在船底凿开的洞上。一拳便将凿碎的木头轰出一条裂缝来。
河水灌入船中,他则毫不犹豫脱离船底,浮上水面换了口气后,立马再次钻入河底,如箭一般向杀手们游去。
彼此刚刚接触,一名杀手挥刀看来,可那刀刃刚到陈迹面前,便被陈迹双手夹在手心,只轻轻一抖,便将长刀夺过。
未等杀手反应过来,长刀已抹过他脖颈。
正当陈迹想要再杀时,却见一枚黄色符纸飚射进河水,如刀片般笔直。
他奋力侧头,那枚黄色符纸从他脸颊划过,留下一道细密的伤口,血液从伤口殷出。
黄色符纸去势不止,竟是直直钉入黑暗的河底。
陈迹心中一惊,当即往河水深处游去,不再恋战。
河岸处,白鲤,世子与张夏踩着鹅卵石,缓缓趟上岸边。
寒风一吹,犹如吹进了骨缝里。
他们没有走,而是回头往河心处张望。
河对岸的书生们正在掩护靖王,朝着伊川县城的方向边杀边退。
书生们将靖王围的密不透风。没有杀手能靠近。
靖王想要冲进河里,却被一名书生死死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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