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绿叶才出枝,南国已是满园春。
三月二十,南岩。
白梨挺着大肚子,站在院门口,向北望着远处的群山,一动不动。在那个方向的数千里之外,有她的夫君,有她肚子里孩子的爹。
这阵子,京城过来的信鸽来了几次,但是有关董昭的消息却不多。
“哎哟,你这个望夫石,你一天最少这么看半个时辰,你这大肚子受得了啊?”胡秋走过来随口说了一句。
白梨闻言淡淡回头,没有说话,没有丈夫的女人,怎么会懂她呢。
“我说,你就这么想董昭吗?”胡秋又贴过来了。
“嗯。”白梨嗯了一声。
“他也没那么快回来啊!前几日京城来信不是说他去了关西吗?这去了关西,办完差事,还要回京城交差。这来去之后,就算能立马回家,都快小半年了,到时候,你孩子都能哇哇叫了。”胡秋在一旁喋喋不休道。
“我想吃酸的。”白梨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喏!你看这是什么?”胡秋忽然从身后拿来一个小竹篮子,竹篮子里满是红彤彤的萢子。
“这是?”
“我在山边采的,春天,这萢子长出来了,酸酸甜甜,可好吃了。”胡秋江篮子递了过去。
白梨拿起一个,往嘴里一塞,一嚼,果然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她很满意,顺手就将一篮子全部抢了过去。
“可别吃多了!吃多了不好!”颜清从屋里走出来说道。
“就吃几个!”白梨嘴上说吃几个,手里却几个几个的往嘴里塞……
正当三个女人在门口晒着太阳聊着天的时候,孙不归跑来了,他回南岩已经有一阵子了。只见他跑来,朝白梨喊道:“白梨啊,你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么?”
“是何日子?”白梨放下了篮子,转头问道。
“今天是吴家办喜事的日子啊,吴铮的小儿子吴勖成亲啊!”孙不归喊道。
“对哦,前几日请柬就送来了,哎哟我忘了,昨天吴家还来了人,可白梨在睡觉,我又忘了说了。”胡秋冒冒失失道。
“啊,我这,我这还没备好礼物啊,怎么办啊?”白梨也急了起来。
孙不归笑了笑:“放心好了,秋行风都让我备好了,等到未时,吴家会派人来接你去的。”
“接我?”白梨疑惑,现在的她不好走路,更受不了颠簸。
“对,他们说要用轿子抬起你去镇上呢!”孙不归道。
“这样啊……”
“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吗?”孙不归看着白梨沉下来的脸色问道。
“老孙,有没有收到京城来的信啊?有没有昭哥的消息啊?”白梨又扯起了这话来。
孙不归摇头:“要是有,我就给你带来了!对了,你前阵子发给京城的信,京城那边应该收到了呢。”
“哦……”
“行了行了,赶紧去打扮打扮吧,吴家第一次办喜事,咱们可要去帮他们撑场面呢!”孙不归道。
“好……”
门口这几人聊得很欢,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的官道上,有个推着车的小贩,已经听清了一切。而那个小贩只是朝这边看了几眼,随后若无其事的又推着车走了。
小贩推着车,一直沿着官道走,约莫走了五里路,在一处林子前停了下来,而林子里,已经有个白面汉子在等着他了。
“楚大人!”小贩朝白面汉子恭恭敬敬一拱手。
白面汉子正是谢天的小跟班楚生。楚生问道:“这阵子,他们又有什么事啊?”
小贩道:“南岩镇的吴家今日有喜宴,他们忙着去赴宴呢。”
“是吗?她男人在外边打生打死,她倒是在家过得滋润无比,呵……”楚生冷笑了一声。
“大人,我们是不是该撤了?我们来南岩已经有一阵子了,该摸清楚的都摸清楚了,那些人的画像也全部画好,送给院长了……”
“还没完呢!南岩这里,秘密可太多了!你继续在这里盯着吧,放心,好处少不了你的!”楚生说完直接扔过去一个钱袋子。
小贩接过那沉甸甸的钱袋子,咧嘴笑了笑,院长可真是大方。
谢天手段相当高明,他派来的人既不接近董家人,也不到处打听他们的事,只是扮做商人小贩,默默的,耐心的观察着,这阵子,他们已经搜集了许多消息!而且其中很多消息已经发给了谢天!
而白梨等人,浑然不知……
有人在前线奋勇杀敌,自然就有人在背后使阴招,自古以来就是如此……
京城,这日,一只信鸽飞到了闲园,落在了后院水井旁。
叶眠棉走过去,一把抓起那鸽子,鸽子挣扎起来,一不留神在她袖子上拉了泡屎……
“呀!”叶眠棉当即怪叫一声,看着那坨鸽子屎,顿时气的柳眉倒竖,扬起另一只手,就要给这扁毛畜生一个深刻的教训!
“眠棉,你抓鸽子不能这么用力的!”听到动静的小兰连忙走了过来,吃吃笑道:“你看你,都把鸽子掐出屎了……”
“我哪知道啊!我这新衣服,早上刚换的呢……”叶眠棉气呼呼的将鸽子递给了小兰。
小兰轻轻抓住鸽子,取下了鸽子腿上的信筒,说道:“不知是哪里的消息呢,咱们回屋去看吧。”
“等我去换身衣服,一起看!”
“好。”小兰笑了笑,点了下头,叶眠棉立马风风火火跑去换衣服了。
不久之后,三个女人坐在前院的凉亭里,凑在一起看起了那信来。
“我尚好,祝大夫说了,我这胎应该是个男孩,大概六月前后就会生……”叶眠棉念着念着,眉毛越来越紧。
“看来白梨嫂子这阵子过得不错。”小兰说道。
“怎么是白梨的信啊?董昭怎么没信来啊?”叶眠棉撅起了小嘴,很不满,她才不想看白梨的信呢。
“对啊,最近怎么没有昭哥的信呢?”江月溪问道。
小兰沉默了,上一次听说董昭的消息,还是董昭出京抵达百花谷之后发来的,之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他现在跟二姐还有小妹厮混在一起,恐怕都没想过我……”叶眠棉悠悠道。
“眠棉,昭哥不是这样的人!”江月溪当即斥道。
“哼,花心萝卜!”叶眠棉嘴上这么说着,可心里却想念的很。
“放心吧,昭哥一定想着你的,他出门去关西,可不是去风花雪月的,而是去做大事的!”小兰说道。
“可恶,为什么我们不能出京?我出个门后边都跟好几个兵,真是烦死了!”叶眠棉想起门口那些兵,气的直咬牙。
“对啊,我们……我们还要这样子多久?”江月溪也迷茫了,这种感觉如同被囚禁一般,让她很难受。
“三姐,我们出去逛街吧!”叶眠棉提议道。
“逛街?去哪里啊?”
叶眠棉托起下巴:“去那个铁匠铺那里,之前董昭不是将那坨玄铁给了那个老铁匠吗?咱们去看打铁如何?”
叶眠棉的奇思妙想让江月溪诧异不已,打铁有什么好看的?
“哎哟,我们去吧,在家里闷死了都!”
“好吧好吧……”
江月溪拗不过,被叶眠棉扯着胳膊走了,而小兰只能笑着相送,她现在只适合静养,走不了远路,她跟白梨一样都是大肚子呢。
两个姑娘一出门,外边的将官立马道:“两位姑娘,要去何处?”
“问什么问?跟着我们就好了!走着!”叶眠棉冲门口那将官吼了一嗓子,拉起江月溪就大步朝前走。
后边的将官忍住气,只能派七八个全装甲胄的士兵跟随,这帮人的一举一动,他都得盯紧,这可是圣上的命令!
谁料叶眠棉一回头,看着身后的军士,一挑眉,一叉腰:“给姑奶奶跟紧点,姑奶奶我要是出了事,看圣上砍不砍你们的头!”
一群军士愕然,这个野丫头,脾气这么大的吗?把他们当家丁了不成?
这回轮到那个将官咬牙了……
京城东边,那座黑色的府衙之内。
谢天坐在一间阴暗的书房内,书案上,一盏烛灯静静的燃烧着,照亮了桌案上那十几张画纸。
谢天眯着那双鹤眼一扫过去,然后拿起其中一张画纸,端详了起来。画纸上画的是一个女人,黑色的墨线勾勒出这个女人几乎完美的脸庞,画像上的她,笑颜如花。
“院长,这就是白梨!”旁边一个小胡子皂卫说道。
“不错,董昭居然有这等貌美的妻子,不错。”谢天阴冷的说了一句,随后放下了画纸。
他又拿起了另一张画纸来,这张画纸上,画的是一个白发老头,乱糟糟的头发,皱巴巴的脸,大鼻子,歪嘴巴,一看就很不顺眼的那种。
“这是川西白发翁鄢聪,现在已经是虚境高手了,他是董家的护卫。”小胡子皂卫又说道。
“呵,一个糟老头而已……”谢天不屑的放下了鄢聪的画像,这种人,他可不放在眼里。
随后他又看过了三个丫鬟的画像,摇了摇头,这种小角色就算了……
当他又拿起一张女人画像时,鹤眼再度一眯,只见画像上的这个女人,梳着垂髫分梢髻,眉毛略粗,眼睛偏小,但五官还算周正,下巴边上有一颗小痣。
“这个是谁?”谢天问了起来,因为这张面相跟京城的某个人极为相似,确切的说是皇帝身边的某个人。
“这个女人叫胡秋……据说是董昭从泉州带回来的。”皂卫道。
“胡秋?”谢天紧紧捏着那画纸,似乎下一刻就要撕碎它,他死死盯着胡秋的画像,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胡秋,胡春?”谢天念了起来,他念着念着,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难怪……”谢天明白了。
原来董昭家里藏着胡秋,难怪那胡长眉要帮董昭一把,让他离开京城!难怪!
他捏着胡秋的画像,随后手渐渐放松,将画像轻轻放到一边,沉思了起来。
可是那个皂卫却又道:“院长,您看看这张。”
一张刀疤脸的画像放在了谢天面前,谢天鹤眼一瞄,顿时眼中射出精光来,这个人,他认识!
当初的秋缭司司正,秋行风!
“秋行风!他在南岩?”谢天惊的说了出来。
“是的,当时我们瞟了一眼,也颇为震惊……”皂卫说道。
“他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还活着?给咱家拿案卷来!”谢天大声道。
案卷很快被调来了,谢天翻到外庭人员册子那里,找到秋行风的名字,只见上边写着:秋行风,秋缭司司正,辛酉年二月二十四,死于扬州,为唐桡所杀。
署名是程欢。
这是程欢亲手记录的,秋行风这个人,已经在枢机院的案卷里封存了许久,如果没人提,恐怕谁也不会知道。
谢天死死盯着那张画,沉声问向那皂卫:“你们,在哪里看到的?是董家吗?”
皂卫道:“我们在南岩镇上,路过一个路口,在某个院子前看到的,当时董家的人在跟他说话。”
“那就是了……那就是了……”谢天再次眯了眯眼。
“院长,此事干系重大,我们要不要现在就告诉圣上?”
“哼,不急。”谢天拿起那张画,仔细端详了起来,随后嘴角一撇,“秋缭司司正,不但没死,还藏在南岩,跟董家的人有来往……而且,这案卷,居然是程欢亲自署名的……”
皂卫脸色严肃了起来。
谢天继续道:“这群人,欺君罔上,罪恶滔天,没想到,连程欢都跟他们沆瀣一气……”
皂卫没有开口,静静听着。
谢天随后笑了笑,“这个旧案,得在最合适的时候,让圣上知道,到时候,圣上雷霆大怒之下,这群人,桀桀桀桀……”
谢天阴燊燊的笑了起来,那笑声,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手上,又多了一个把柄,董昭这帮人的把柄!他只需要等,等一个时间,一个让皇帝卸磨杀驴的时间……
接着,谢天放下了画纸,想到了程欢,于是朝皂卫问道:“程欢是怎么死的?”
皂卫当即回答:“伤病而死,此事天下皆知啊!”
“你信吗?”谢天冷冷盯着皂卫,淡淡来了一句。
皂卫不由打了个寒颤,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
“一个罕世高手,绝对没有那么容易死……除非,他没有了牵挂。”谢天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但是,程欢膝下一双儿女,男未婚,女未嫁,他怎么可能没有牵挂?”
皂卫不敢说话,只是低头静听。
“程欢的老家在哪里?”
“在徽州!据说是黄山之下的一个小村子里。”
“立刻派人去查探,咱家相信,你们一定能查出蛛丝马迹……”
“是!”
皂卫忙不迭的跑出了这间阴冷的屋子。
谢天继续打量着桌案上的画,脸上阴笑不止,等董昭回来了京城,他会让他知道,什么叫惊喜,什么叫他妈的惊喜!
脚步声传来,谢天门口又出现了一个长胡子皂卫,这个皂卫一脸紧张,站在门口,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何事?”谢天头也不抬,直接问道。
“院长,我们发现了一桩大事!”长胡子皂卫道。
“什么大事?”
皂卫走进来,递来一封信笺,谢天打开了一看,顿时眉毛一拧:“你是说,秦异不见了!”
“是的,院长,我们的人很早就去南海边刺探了,秦异已经失踪了好一阵子了。问春纺司的人,春纺司的说秦异被张纶派去执行秘密差事了,至于是什么差事,她们也不知道。”长胡子皂卫说道。
“张纶是什么反应?他现在在干什么?”谢天感觉到了不寻常。
“张统制还在岭南,正在清剿南海派余孽。”
“废物!”谢天狠狠一拍桌子,桌子差点碎了。
长胡子皂卫吓得一抖,谢天厉声道:“张纶有两万人,还有外庭在南方的精锐人马,这么久了,怎么可能打不下区区南海派?”
皂卫不敢说话了。
“以他的能力,两个月就足以消灭南海派,可时至今日,他还在清剿,他不是能力不足,他是故意拖延时间!”谢天压低声音说道。
“那我们怎么办?院长,要不要询问张统制?”
谢天冷冷一笑:“询问?以你们的本事,能从他口中问出东西?”
皂卫低着头,又不敢说话了。
“给我去查!查秦异的下落!此事照样秘密进行,不要惊动张纶!”
“是!”
谢天握起了拳头,胡秋的事,定然是张纶秦异这两个人捅到皇帝面前的,这两个人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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