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文小说 > 恐怖灵异 > 芙蓉帐暖,清冷小叔不经撩 > 第166章 他求的是什么
    谢希暮身上微沉,觉察到谢识琅把控着分寸,没将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

    但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躯正发抖,将脸靠在她脖颈里,连呼吸都因为过激而杂乱粗重许多。

    “我这段时日,做了好些梦。”

    她摸着他的头发,“我梦到回到小时候,你教我读书念字,一醒来就看到你,真好。”

    谢识琅听着她温言细语,这段时日脑子里紧绷着的弦即刻崩溃,感受到她比平日里起伏更加有力的胸口,发抖的手才勉强平稳些。

    “为什么要救我?”

    他嗓音发哑,在她醒来后对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质问。

    谢希暮哭笑不得,记得出事时,张老五手里拿的是长剑,倘若是匕首,兴许她和谢识琅都躲得过去,可惜握的是剑,“左右都得有人要挨一下的,我挨和你挨不都是一样的吗?”

    小姑娘此刻还有心情同他玩笑,他却连笑都笑不出来。

    “谢希暮,若是你死了,我怎么办?”

    谢识琅抓住她脑后的枕巾,骨节泛白,先前只盼着她醒了,只要她能睁眼,便是让他丢了这条性命都好。

    可如今人醒了,他又免不得气她,气她不顾性命去救他。

    “若是我死了?”

    谢希暮沉吟了声:“你大抵得替我守孝三年,孝期过后,从祖父说不得给你挑一桩婚事,

    毕竟你年纪轻轻,我又没给你留下个一儿半女,你当不了多久鳏夫,就能再娶,

    若是给你挑个身世极佳的,说不定你的官途要更加稳固。”

    气氛不好,她想着说笑一番,缓解谢识琅的心情,哪知脖颈上传来被滚水烫过的触感。

    她缩了一下颈,只瞧男子撑起身躯,一动不动看着她,那双漆黑深邃的瞳仁汇聚了一团红意,强忍悲痛委屈,陡然,一大滴水珠从他眼眶涌出来,砸在她面颊上。

    啪嗒一声,她感觉砸在她脸上的不是泪,而是沉石。

    他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

    谢家儿郎好像都以坚强隐忍为标准,从小到大,谢希暮没见过这人掉眼泪,但谢识琅成长这一途丧失父兄、挑起大梁、读书习武、入朝为官,再到如今官拜丞相,其中艰辛困苦,她猜想他也是落过泪的。

    只是他下头要照顾兄长嫂嫂留下来的幼女,肩上又担负整个谢家的荣辱兴衰,像流眼泪这样彰显示弱的举动,他在外人跟前做不了。

    今而,是他第一次为了她落泪,又或者只是她第一次见他为她落泪。

    心好像在一刻之间被揪了起来,碎得七零八落。

    “……”

    谢识琅就这样无声看着她,她的喉咙便好像被人扼住,无法吐出一个字音。

    良久。

    周遭悄悄冥冥,阒然无声,小窗被吹得发出吱呀声,已至春日,开得艳极的海棠花顺枝攀了进来,尽态极妍,被徐徐春风吹得沙沙作响。

    “若世上再无你,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谢希暮一惊,不敢置信看向他。

    谢识琅这话不是问,而是陈述,他眼睫低垂,阴影盖了下来,同这些时日都没休息好形成的乌黑眼圈融为一体,泪痕明晃晃落入她眼里。

    他提及她不在人世这个可能时,眼中好像再无对这人世间的留恋,犹如行尸走肉,让她想起府中冬日里落败的那些残花,色如死灰,黯晦消沉。

    她是他活下来的理由。

    世上若无她,他也就不复存在了。

    她呼吸微颤,伸手抚过他的面颊,那濡湿粘连到她掌心,好像化作了一道烙印。

    “你是国之丞相,谢家之主。”

    为了一个她,一个卑劣到骨子里的姑娘,他竟愿意抛却所有。

    “我是你的丈夫。”他只哑声道。

    “……”

    这是赤裸裸表明心迹的话,终究是他先说了出口。

    哪怕是在知道她先前的所作所为,算计和狠毒。

    可在二人这场明争暗斗的博弈中,他还是无条件服了输。

    谢希暮视线扫过他通红的眼底,忽然觉得眼前人很可怜,就像一个即将破碎的瓷娃娃,她撑起身子,很想抱一抱他。

    勉强支起身子,小腹却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他一把护住她的腰,惊道:“别动。”

    晓真打水进来,准备给谢希暮擦一下身子,瞧女子竟醒了过来,没忍住泪如雨下:“夫人。”

    屋外,阿梁也听到了动静,不好进内室,在外询问:“夫人怎么了?”

    内室中二人的对话被打断,谢识琅将人缓缓放下去,平躺好。

    “我还好好的呢,你怎么跟看到人诈尸了一般。”谢希暮取笑。

    阿梁听到声音,面上一喜,忙跑到另一间屋子给阿蟒报喜讯。

    晓真哭了好一会儿才停,想起手里的水盆,才递给谢识琅,“家主,今日您还给夫人擦身子吗?”

    谢希暮闻言一愣,慢慢看向一旁还红着眼的男子,“你给我擦了身子?”

    先前照顾谢希暮的事情,谢识琅没一件假手于人,如今人醒了,他自己做过的事情却说不出口了。

    “……”

    晓真见谢识琅不说话,主动接话:“家主每天都给您擦身子的,还有换纱布、喂汤药,都是家主一个人做的。”

    谢希暮闻言很是惊讶,本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当她视线落在男子的脸上,才发现这人比她还不好意思,转身出门,“我还有事,要出门一趟。”

    晓真没反应过来,追问:“家主,那今天我给夫人擦身子了。”

    谢识琅脚步一顿,胡乱嗯了声,就出了屋子。

    “家主也是奇怪,昨夜就出去了,现在您醒来了,他怎么又要出去。”晓真嘟囔。

    谢希暮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许是军中有事吧。”

    这次等谢希暮换完药后,男子也没回来,晓真同她说了这些时日发生的事,康王被俘,起程回京。

    大部队还等在了城外,若非谢识琅想要谢希暮在客栈好好休息,大军恐怕早就回京。

    谢希暮不好耽误大家,由晓真和阿蟒搀扶重新上了马车,不过也怪,谢识琅自从说有事离开客栈后,许久都没跟上队伍。

    等到谢希暮同城外军队会晤,萧国舅闻讯赶来,见外甥女醒了自然喜不自胜,喊来了军医给谢希暮检查,情绪激动得和往常庄重沉稳的国舅爷背道而驰。

    “没想到那三神庙当真有用。”萧国舅擦了下眼角。

    军医把完脉,正给晓真他们换药方子,只剩谢希暮和萧国舅在帐子里。

    “什么三神庙?”谢希暮好奇。

    萧国舅这才道:“昨日我去客栈看你,听客栈里人说明山上有个三神庙很灵,我今早办完事,就想着替你和你兄长去拜一拜。”

    谢希暮哑然失笑,正欲开口,谁知萧国舅下一句便道:“没想到正好碰见了谢丞相从三神庙里出来,听庙内僧人说,他在三神庙殿里跪了一整夜,第二天一早要来照顾你才下的山。”

    她听到这话后,怔了很久。

    谢识琅并不信鬼神,先前陪她去庙中,亦不曾拜过哪位神仙菩萨,若旁人说碰见谢识琅去求神拜佛,在殿中跪了一整夜,她是不会相信的。

    见外甥女表情变了,萧国舅也叹了口气:“你昏迷许久,他也是没了法子,堂堂谢相,只跪过皇帝社稷,恐怕这也是第一次跪在菩萨面前,祈求菩萨垂怜。”

    谢识琅是在大军预备出发时回来的,阿梁陪同在侧,京城来信,他先去同萧国舅议事,等到夜深了,大军选了一处郊外驻扎下来。

    谢识琅正是那时冒着夜风回来的。

    谢希暮才用过一碗青菜瘦肉粥,她的口味重,不然也不会喜欢吃潭州辛辣油重的菜食,不过如今身上有伤,只能用些清淡饭菜。

    口里枯燥无味,便让晓真寻了些果干来,放在嘴里,盐渍桃脯抵在舌尖,微咸过后是甜滋滋的,她不禁舒展开眉眼。

    谢识琅翻开帘子入帐,瞧见的便是这场景,美人倚靠在床,乌发披散在腰后,簪钗歪斜,她手里握着本志怪小说在看,一边用素白指尖捻罐子里的桃脯放在嘴里,如墨点缀过的眉眼惺忪略带恹色。

    或许连美人自身都没发觉自身光辉勾人,便是这样懒散随意地靠在枕上,就使整个帐子都光亮了起来。

    谢识琅往前迈了两步,动静引起谢希暮关注,抬眼看向他,才笑道:“你回来了。”

    他嗯了声,看向她腹部盖着的被子,“换药了吗?”

    “还没呢,我刚用完饭,晓真说待会儿来换。”

    谢希暮盯着男子,白日里刚醒神绪还有些混沌,现在才发觉他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腰封平白大了一圈,眼下也是乌黑的,下巴青茬冒出来不少,一瞧便是许久都没打理过。

    谢识琅没发觉她正打量着他,走来将她手边的桃脯挪开,捡到她拿不到的桌上,“这东西盐重,吃多了对伤口不好。”

    话音落下,他忽然感觉下巴被人蹭了蹭,不解地看向小姑娘,“怎么了?”

    “谢识琅,你好邋遢。”谢希暮打趣:“咱们俩的时间是不是不同,我昏了十多天,你过了十多年。”

    谢识琅浑身骤然一僵,转头看了眼桌上摆着的铜镜,自己这段时日只顾着照顾谢希暮,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形象,也懒得顾及,现下对着镜子一瞧,果真像老了十岁一般。

    本来对他来说,老了十岁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偏偏谢希暮还比他小了许多,早前他成婚时,便听朝中一些臣子私下揶揄过,他和谢希暮是老夫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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