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疏漏,大雪盈尺。
黑暗的天穹和雪影连成一片。
纳兰镜闻少有独处的时候,回来这大陆这两年,几乎身边时时刻刻都有着人,她身边男子一个接一个,害怕有人觉得自己被冷落,空闲时间几乎都拿去陪着他们了,每个人皆牵扯着她的心神,不放心,也不安心。
人和事一多,难免感到疲惫。
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看风景的时候少之又少,她随意披了件外套坐在房顶上,任风雪肆虐,落在身上。
远处火光通明,还能看见裴云岱忙碌的身影,百姓跪在地上,皆感恩戴德。
明日就要离开洪城,去其余三城了,算上路程,最多三个月便可处理完回到京师,如今身边又多了个纳兰吟,也不知道府中几个会不会不高兴。
纳兰镜闻思绪逐渐飘远,直到身旁落下一道身影,黑色的衣衫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主人。”
得,又不能一个人安静待会儿了。
纳兰镜闻收回视线,看向他,眼神平淡。
“想通了?”
镜池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是。”
纳兰镜闻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镜池抬头看着她,睛蓝的眼眸在夜色中格外漂亮,仿佛闪烁神秘的暗芒。
他俊美的面庞分外坚毅,喉结上下滚动一番,似乎是在纠结,最终缓缓开口。
“属下……心悦您……”
像是害怕纳兰镜闻责怪,又或者是害怕她说出什么令自己无法接受的话,他立即低下脑袋,道:“属下知道,是属下逾矩了,属下不敢奢求其他,只求能一直伴王爷左右,守护王爷安危,至死不悔!”
他说罢,便跪在那一动不动,等着纳兰镜闻下最后的通牒。
无论是何,他都受了。
纳兰镜闻望着他,一时无言,神色晦暗。
镜池只觉得时间从未像此时这般漫长过,所捱的每分每秒都将他不断凌迟,掌心汗津津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口腔内侧的软肉几乎被他咬得糜烂,血腥味充斥着他整个口腔。
被黑衣紧紧包裹的修长身躯隐隐颤抖着,暴露了主人内心的煎熬。
纳兰镜闻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在思考,自己对镜池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镜池也算自己看着长大的,哪怕星宿她们一直有意将镜池培养为她的夫郎候选人,可到底是她看着长大的,在此之前,自己确实对镜池没有半分其他的心思,一直是以一个长辈看小辈的态度。
到后来,哪怕镜池一直跟在她身边,也是为了探查他身后的势力,这才将人留在身边,她也从未生出其他的心思来。
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的呢?
是在雪地那次,还是在更久之前?
昨晚看见镜池被那女人压在身下时,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失控了,只想毁掉一切,甚至想将碰过镜池的那双手砍下,是为什么呢?
是因为看到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玷污的愤怒吗?
还是说,她早就对镜池生了别的心思?
纳兰镜闻微愣,好像豁然开朗,平静无波的眼眸中泛起一丝涟漪。
她朝着他招了招手。
“过来。”
镜池抬头,听话地靠近她,薄唇紧抿着,眼眸低垂,将漂亮的眼睛都遮盖住了。
纳兰镜闻抬起他的下巴,逼迫他看着自己,问了昨晚相同的话。
“在山上时,为什么哭。”
镜池眼睫颤颤,眼尾有些湿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几乎陷进肉里。
“属下……”
他声音有些哑,像是压抑着什么,隐忍又克制。
“属下觉得难过。”
“难过什么?”
他不说话了,或许说是不敢说,他害怕自己说出口,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可他不说,纳兰镜闻却帮他说了。
“难过本王离开了对吗?觉得本王根本不在乎你,所以你觉得委屈,对吗?”
许是被戳中了,镜池身体微僵,呼吸都快要停滞,他张了张嘴,声音艰涩。
“……是。”
“属下逾越了,请王爷责罚。”
张嘴责罚闭嘴责罚的,纳兰镜闻都听烦了,这个榆木脑袋嘴里就没其他词了?
“那本王回来时,你又是什么感觉?”
回来?
镜池微微怔忪,眼中隐有流光波动,缓缓散开,风雪不知何时停了。
“是害怕。”
纳兰镜闻的手一顿,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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