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习惯，照例应该唤一句陈生，可是身份摆在这里，鲁明只敢毕恭毕敬同其他人一样唤他陈先生。
从进门开始，一直小心翼翼伺候着面前这个笑容浅浅的男人，见他说茶不错，立马松了一口气。
待了几分钟后，陈列然带着随行的几个人离去。
鲁明站在管辖局门口，伸手揉了揉笑僵的双脸，暗自琢磨一下，不知道这位大陈先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敢轻易做决定，等人走了，才匆忙致电给上司详细汇报。
张闻喜倒也不想揽这烫手山芋，但如今，香港谁人不知陈家，谁敢不给陈家面子。
连嚣张跋扈，不讲情面的英国佬都要给几分面子，何况是他们这些最不起眼的小官。
反正这人是要放，至于什么时候放，又怎么放。
他拧眉思考一下，只告诉鲁明要考虑周全，不要轻易行事。
到底是年纪小，不知内里真正底细，比起性格乖戾，手段狠辣暴躁的小陈先生，这位时常微笑，做事不动声色的大陈先生，更让人闻风丧胆，心里骇然。
本来一句话就可以解决的事，陈列然特意出来一趟。
吩咐司机先不着急回家，驱车去了附近百达丽皇宫，让店员给他挑选一身当下流行的素白色掐腰连衣裙和一双羊皮软鞋。
昨晚淋湿后，陈家没有适合周归这个年纪穿的衣服，杨妈拿了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
那时，他就懊恼，家里应该提早备下一些女孩子的衣裙。
现在退居幕后的陈列然，不用再去公司，除了私人行程，一般就是回家。
偶尔也会跟钟表大王喝茶聊天，参加赌/王举办的邮轮party，有时候跟几个老朋友一起赌/球，参加慈善活动和去拍卖行。
车子上了太平山，陈列然突然伸手拿下脸上的金丝细边眼镜，露出一双凌厉深邃的双眸，不笑时，整个人气势格外迫人。
微微低头慢条斯理地擦拭眼镜的镜片，温声问：“文叔，最近李然怎么没回来吃饭？”
文叔眼眸滞了片刻，一边开车，一边分出几分心来应对。
“听说最近集团忙着处理从泰国运回港口那批货物，估计小陈先生，他忙啊。”
不知信没信文叔说的话，他不疾不徐地擦完眼镜，停止手上的动作。
方才抬眸看向前方：“过几天，等他忙完，打电话让他回来一趟。”
文叔心底骇然，见陈列然声音一如往常，赶紧应了一声好。
文联昌在陈家待了这么多年，非常清楚两兄弟是什么样的人，偏偏每回跟他说话仍然会背脊发热，控制不住的紧张。
这会额上密密麻麻地汗悬在鬓角要掉不掉，只能趁后面的人没注意时拿手赶快擦掉。
心里暗暗叹：小陈先生，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回去时，管家正站在花圃旁，见到陈列然的车回来，立刻殷勤跑上去开门。
并告诉他，周小姐说学校有事，先走了，过两天会再来。
陈列然表情岿然不动，优雅从容下了车，用眼神示意管家将车上的东西拿上楼。
转身往后院去，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心底不可控制升起一点失落。
想到刚才在车边一闪而过乌藻一样的秀发，断定是跟她擦身而过，早知道回头看一眼好了。
………
搬来别墅的第一天，恰逢陈列然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只好由管家带领周归参观。
他声音含笑同她做了细致入微的介绍，家里所有的佣人也打了照面。
整个陈家分为前院和后院，每栋别墅一共四层，十几间房，她可以任由选择住哪儿。
周归点头说都可以，跟着管家上了前院的二楼，推开视野最好的一间房间，入门皆是少女粉嫩的陈设，连带洒入的阳光也如薄纱轻柔。
“周小姐，你看看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告诉我。”
“都很好”
她实在无心欣赏房间的布置是否如意，随意定下，就让管家先出去，找了个靠窗台边角落坐下。
这间房已经很好，什么都有，什么都是上乘，只是不是靠自己挣来的，不能使她安心享受。
想必此刻老豆已经被放出来，回家看到她留的那张纸条会不会怀疑她写的借口———老豆，乐龄父母出国，我过去暂住。
周归在结尾处画了很俏皮的笑脸，装做若无其事地关了门，走出巷口曾数度回头看破烂的大门。
那是她曾经生活好几年的家，现在却不得不离开，来到另一个陌生男人的身边。
想着不能继续在年迈父亲身旁尽孝，周归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她这两天想了许久，还是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也不忍看年迈的父亲老泪纵横，只能提前搬过来躲避。
不敢去想以后，也不知陈列然还允不允许她再去上学，做兼职。
还是让她每天待着这个房间供他享乐。
搬来的行李堆放在一旁，深黑色的箱子表皮已经掉了色，翻开里面只有几件夏天穿的衣裙，一双陈旧的鞋，几本书籍。
的确，周归没什么能拿的出手的东西，每个季节她都只有几件可供换洗的衣物，三双可以在阴天和雨天交换穿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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