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到临头，可有什么遗言”
乱军破了城，我不知，对面那个熟悉的人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他魁梧的身影此刻异常可怖。
我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向他，最后鼓足勇气地说:“乐儿烦请将军，留我全尸。”
（1）
那一年寒冬，公主调皮翻上了墙，一个宫女焦急地在下面喊，“公主，快下来，皇上知道了会责罚奴婢的。”
“乐儿，你不说没有人知道的，回去吧！”彼时我不懂轻重，就真的回去了。
只记得那一日，公主是被年轻的侍卫送回来的，眼上挂着泪水，后来皇上来了。
“容成，你今日在胡闹些什么？”
皇上很生气，我们这些宫女也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父皇，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
公主很会撒娇，她每次一撒娇，皇上就会消气。
“皇儿有没有冻着”
“父皇，我无碍，你让她们起来吧！”
公主注意到了我们这些人，我的头更低了。
“今日若不是那个侍卫，我儿恐怕冻死墙头了。”
皇上的话比冬天的雪还要阴寒，我预感不妙。
“来人啦，把这些宫女杖毙。”皇上的这句话里满是轻松和慵懒。
“父皇，我求你，放过她们，我知错了。”我听到了跪地之声，那是公主在为我们求情。
“罢了罢了，每人扣半个月月例。”皇上很随意地说。
跪谢之后，我们就整整齐齐地离开了 。
皇宫向来，赏罚全凭皇帝之言。身为宫婢，很多人难以挨到出宫之日，就因罪身陨。
我随着一群宫女离开后，看到门旁的侍卫站得笔直，脸被冻得红红的，腰间一把佩刀，显得整个人精神极了。
（2）
在这以后的几天，我们对公主是又敬又怕，再不敢像从前那般打打闹闹，毕竟尊卑有别。
公主想吃梅花糕，便让我向御膳房的人知会一声。我唯恐出错，陪着御膳房的人去摘腊梅，一直盯着，不敢懈怠。
“你怎么敢偷吃公主的梅花糕？”
可还是出了错，一个侍卫去御膳房吃了块梅花糕，被我逮个正着。
我见过他，是那日送公主回来的侍卫。
“小丫头，你不早说？”
面对我的质问，他反倒怪起了我，有意思，真有意思。
“这话你跟公主说吧！”我拽着他的手，心里很生气。
“小声点，你小声点。”少年捂住我的嘴，“你叫什么名字？”
我眨眼睛，他怔怔看着我，“我忘了，你说不了话了。”
他松开手，我也没有再喊叫，“我叫乐儿，这次的事，我可以装作不知道，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我叫云天。”他眼里泛着温柔的光晕，“相识一场，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你有事尽管来求我。”
他就这么走了。
我拎着食盒，向朝明殿跑去，冬日食物冷得快，为了让公主吃到的梅花糕还是热的，我辛苦点算什么。
一路半拎半抱着食盒，直到进了殿，才脚步放慢，保持仪态。
“公主，热的梅花糕，你尝尝。”
我将梅花糕放于她身前，她拿起一块，吃了一口，放回了盘里。
“要是母后在就好了，她做的梅花糕，最好吃了！”
公主像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喃喃自语。
“公主，梅花糕还吃吗？”
“不吃了，赏你了。”
“谢谢公主。”
公主娇纵，对我们宫女却极好，平日里赏赐了不少好东西。
我将梅花糕重新放入食盒，找了个没人的地吃了起来。
（3）
冬日的雪落着，人们常说，下雪不冷化雪冷，我看着眼前的雪，一片一片地落下，无声无息。
“乐儿。”
云天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
“公主赏的？”他盯着我手里的梅花糕。
我瞅一眼他，身上落了雪，“是啊，你想吃？”
我递给他一块梅花糕，他三口吃完，我被惊住了。
“云天，你今天没吃饭吗？”我指着他。
云天温柔地笑了笑，小虎牙显得整个人很机灵，“打小家里穷，父母都是农户，苛捐杂税不绝，后来父亲去世，日子更是苦不堪言。母亲快养不起我了，好在皇宫要选拔家世清白，身强体壮的侍卫。”
我歪着头看他，“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我被选中了。”云天脸上充满了稚气。
“云天，你胆儿挺肥的，皇宫女眷的宫殿你也敢乱走？”我边吃看着他。
“下次不会了。”他摸摸自己的头，帽子上的雪落了下来。
“云天，在宫中还是小心为好，我们这些人，如同蝼蚁，皇帝、公主、嫔妃，谁都可以捏死我们。”
我还在吃梅花糕，冷了，依旧香甜。
“乐儿，以后我保护你。”
少年的眼神很坚毅，我不以为意。
“你，保护我？乳臭未干的小子！”
“我今年十五岁了，这个年纪成亲的一大把。”他颇为得意，笑得张扬。
“我十四岁了，还有十几年，才能出宫呢。”
“出宫后你想做什么？”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我很不习惯。
“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啊！”我认真回答他。
（4）
此去经年，当年的少年云天变成了如今的逆贼，一入城门，就听闻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一开始，我全然不信，直到他带领一群身着铠甲的人闯入宫中，囚禁了皇帝。
又进入内宫，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刹那，他满身鲜血，不知那是他的血还是旁人的血，我才知道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死到临头，可有什么遗言”这句话像在对我说，也像在对所有人说，只不过，他在看着我。
乱军破了城，我不知，对面那个熟悉的人怎么会变成今日这般，他魁梧的身影此刻异常可怖。
我蜷缩在角落，惊恐地看向他，最后鼓足勇气地说:“乐儿烦请将军，留我全尸。”
“好，好啊！把她们都给我关起来!”那个被称为将军的男人斜睨着眼，好像在看一群蝼蚁。
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他很陌生。
大牢里，我始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我那句话，要杀要剐随他，他到底要做什么？
“听闻将军抱着公主去了那被囚皇帝的寝宫。”
“你说将军是不是想要羞辱那狗皇帝？”
“我看八成是，那狗皇帝害得天下民不聊生，自己过着快活日子，听闻容成公主更是养尊处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能被将军看上，也是她的福气。”
“……”
这两个小将的话，让我心头一震，公主生得花容月貌，难道云天真想在皇帝面前对公主……
我身在牢里，倍感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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