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吵闹的夫妻闻声愣住,这女子是官?可又没穿官袍啊!
青年男子茫然问道,“你是什么官?”
“放肆,这是石门县令姜大人,白身还不速速跪拜。”
男子被衙役一声呵斥,惊慌失措,手中的鼓槌掉落在地,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哆嗦身子迅速跑下台阶,一个滑跪到了姜篱身前,“县太爷……太奶……草民有眼无珠,望大人饶命,草民……草民……”
老百姓就没有不怕官的,不论在哪叫嚣得厉害,一旦见着官差,秒怂。
姜篱退开两步,负手微笑道,“你要状告你妻子是吗?”
男子内心呐喊着是,可两片唇就跟锯嘴葫芦一般半晌磨叽不出一个字来。
姜篱不再看他,视线上移,上挑的眼尾,不经意间的注视,冷若冰霜。
“你们争吵的内容,本官听了一耳朵,你是为小事争执而口出恶言,还是非要计较个水落石出,这日子才能过下去?”
仿佛是帮忙打开了话头,这男子猛地一激灵,抖着唇,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回大人话,草民怀疑,怀疑小儿不是草民亲生的……”
姜篱叹了口气,环顾四周正聚拢而来的百姓,示意衙役上前阻拦,不许靠近。
她缓步走向那对母子,蹲下身,伸手轻轻为男娃抹掉脸上的泪痕,温柔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孩子一怔,往妇人怀中扑去。
妇人佝偻起身子,恭敬回道,“回大人话,孩子叫狗剩,今年八岁,民妇姓米,夫家姓黎,家里靠砍柴烧炭为生,家住盘石子村。”
姜篱颔首,与他们交谈时,已将母子俩面相看了个仔细。
黎狗剩长相憨厚可爱,浓眉大眼,圆脸白净,最突出的是有一对异常饱满的耳垂,俗称的有福之人。
方才观黎樵夫,脸长头扁两头坠,用现代科学说法就是,腺样体肥大导致无法用鼻子呼吸,嘴巴不能闭合,时刻要张嘴呼吸,这就导致脸长,下唇外翻地包天。
这类人也无法平躺睡觉,不是侧着身子就要垫起高高的枕头睡觉,长此以往脑袋扁长两头坠,头骨被挤压,内里的构造会移位,继而影响视力,脊椎和智力,总之危害无穷啊。
米氏呢,长得还算清秀,却是一双丹凤眼,脸型略方。
光是看眼前这三人,黎狗剩的确长得不像夫妻中的任何一位。
可是遗传并不仅仅取决于父母的基因,还有八分之一的亲属基因,显性基因与隐性基因概率出现。
但是,她明白这道理没用啊,这时代的人不懂什么叫生物科学,更不信这些。
姜篱回头看着双目惶惶的黎樵夫,沉声问,“ 你想好了,要状告你妻子?”
“草民……”黎樵夫忽然停顿,抬头看了眼暗自垂泪的米氏,最终将那句‘状告米氏有奸情’的话咽了下去,改口道,
“自从孩子生下来,草民便饱受流言蜚语困扰,八年了,被嘲笑了八年,草民就算是铁打的心,也早已千疮百孔,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求大人为草民做主,验明正身!”
姜篱点点头,唤来大方,让他按照黎樵夫给出的地址,将黎米两家直系亲属叫来县衙问话。
她随后将这一家三口带进了衙门。
见天色不早,又叫春翘煮了一碗鸡蛋腊肉面给黎狗剩当晚饭。
后堂里,米氏从开始的惶恐不安逐渐感受到姜县令的仁善,才敢以寻常谈笑风生的口吻回应姜县令对狗剩的夸赞。
见她放下畏惧,姜篱将米氏带到小院子的角落,低声问询,“你如实与本官交代,这孩子是不是你丈夫的亲骨肉?你莫怕,若你曾遭遇过某些不堪的过往,本官可为你做主,若是……与曾经的恋人一时冲动,本官亦可保你不死!”
这两种情况有本质区别,前者是被迫,是无奈,姜篱担心的是米氏因惧怕丑事曝光而选择隐瞒真相,后者嘛,姜篱个人情感上是接受不了的,可要论罪,那也罪不至死。
米氏听罢,立即跪下,发誓道,“大人明鉴,民妇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夫君和黎家之事,狗剩确为黎家血脉,民妇以天地为证,若有半句虚言,甘受五雷轰顶之刑!!”
姜篱仔细端详米氏脸上神情,态度坚毅,目光凛然,不像撒谎的样子。
“那好,本官暂且信你,也会尽量为你清白考虑,但若发现你有心隐瞒实情,必将严惩!”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米氏感激涕零,频频磕头。
“快起来吧,别让孩子瞧见,其实……你们夫妻间这样猜忌,最受伤的还是孩子啊。”
“是,民妇知道,但民妇是清白的,狗剩自然也行的正坐得直,他是男娃,一点点挫折对他而言是历练。”
这番话让姜篱想起了当初那个被过度溺爱的贵宝。
一个叫贵宝,一个叫狗剩,这两家人养育孩子方面相互融合一下该多好!
米氏抹干泪水站起身来,跟在姜篱的身后回到孩子身边,二人默契地没有多提其他。
盘石子村距县城约四十里,等到衙役将黎米两家亲属叫到衙门时已近戌时。
人齐后,姜篱按例过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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