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篱吓出一身冷汗,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一顿。
“啪嗒!”锄头落地。
她僵硬着脖颈缓慢看过去,不可置信地问,“沉了?”
曹德恒摇摇头,上来拉着她就往外边去,“还未,村里一些人拦着,但大多数群情激愤,非要那不知廉耻的妇人沉塘处理,估计支撑不了太久!”
姜篱听罢,一把甩开曹德恒的手,肃了脸色道,“你赶紧去召集所有人马,我先换身衣服,府门口等我……”
说罢,身影已经消失在月亮门后。
曹德恒轻叹一声,女县令还真是有些麻烦。
待到姜篱匆忙换好官服出到衙门口。
衙门里当值的十名衙役已经全部待命,刘和也在其中,手里牵着两匹马缰绳。
衙役整装待发,出门三件套都已经备齐,腰刀龙鞭和铁尺。
一般衙役面对闹事者,不会上去就拔刀,弄不好就要闹出人命。
故而衙役使用频繁的是鞭子,唤作龙鞭代表的是天威,可远攻,可驱赶,打在身上会疼,但不致命。
铁尺替代小板子用,打手掌嘴做惩戒。
“清河村有妇人被逼沉塘,所有人以最快速度赶到村中直至悲剧发生,出发!”姜篱一声令下,衙役已经开道冲将出去。
她来到马前,看着快有她咽脖嗓子高的黑马,心底升起了一丝恐惧。
原主受家庭熏陶,自小骑马射箭不在话下,可是她……
身体都感觉像是租来的,她能不能骑马啊?
“大人,属下扶你上马!”刘和声音在身后轻轻响起。
“不用!”姜篱尴尬一笑,自个抓着马鞍就要踩马镫,可黑马却突然躁动起来,四蹄踩着碎步前后乱动。
都说牲畜有灵性,姜篱就有点心虚,决定还是不冒险了。
“我这几日腰酸背痛……”
刘和立刻明白,拱手,“属下去给大人准备官轿。”
“不用了,进进出出耽误功夫,”姜篱拒绝了。
指着街对面的四个身强力健的汉子,“你们可是轿夫?”
四个汉子哗啦一下站起身,点头哈腰,“回官老爷话,正是。”
“我付钱,速送本官去往清河村!”姜篱说罢,跨过竹竿,一屁股坐到轿子上。
这竹轿子可比不得带门带顶的轿子,只是用两根粗竹子绑着一张竹椅做成,坐上去就是敞篷,还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那种。
四名轿夫能为县令大人效命真是受宠若惊。
挑起轿子是火力全开,八条腿也能跑出残影来。
姜篱坐在上头,才觉得这不是敞篷,而是轻轨。
人比轿夫还高,风驰电掣,衣袂飘飞,好几次官帽都要吹飞上树,所过之处引得百姓围观。
“哎,哥哥。”
“哎,兄弟。”
“竹轿上坐的可是咱县那位女县令啊?”
“可不就是嘛,这是何意,学那些地主老爷招摇过市,哟,那方才咱们见官不拜,是不是要被砍脑袋啊?”
“欸,那不至于,她那是做给咱们看得呢,显摆显摆。”
“有理有理!”
清河村地处石门县东郊二十里外,算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落。
姜篱赶到村中人员聚集之处。
衙役们正好阻止了沉塘事件,清出道路等着县令到来。
她跳下轿子,不由分说塞了十个铜板到轿夫手里,正正神色,让自己进入状态。
无数双眼睛偷偷打量本县女县令。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唇红齿白一字眉,眼波流转现出几分凌厉,官袍加身,轻提袍袂,迈着方步不疾不徐,姿态极其沉稳。
打量的目光渐渐变得有羡慕,有质疑,有讶异,有不屑也有求助。
而那些带着偏见的注视,多数来自于男子,是对女县令的批判和不信任。
一个没有参加过科考的女子,懂什么破案,会做什么县令吗?
男人们好像都集体失忆了,当初女鬼新娘索命案,传的玄乎其玄,吓得这些大老爷们连门都不敢出。
如此惊险恐怖的案子最终被女子破获。
功劳就不在了。
一切就变成男人口中轻飘飘的一句:凑巧,背后无数高人相助罢了。
故而女县令出现在清河村,要插手寡妇沉塘一事,村里那些男人们是很不高兴的,咋的,要来挑战夫权吗?
曹德恒领着一中年男子迎上来。
“草民清河村李里正,给姜大人请安。”里正恭恭敬敬拱手跪地道个万福。
姜篱嗯了一声,从他身前走过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
穿过人群,径直坐到里正的座椅上,叠了个二郎腿,换了个跋扈的姿势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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