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剑之丝毫不敢妄动,唯恐打扰了虚子显运功驱毒,一动不动守在身畔。
自与莫水笙、杨湣齐和何子清三人相逢,已是半日匆匆而过。此时正当酉时,虽近日暮,但夏日阳光如火如荼,光芒炙热,斜照头顶,谷中树木稀疏,且生得歪斜,遮不住一处阳光。四人或躺或坐,围坐在水潭之畔,借着水汽的凉意,驱散心头燥热。
梅剑之回想起适才路径,先是翻越了一座山峰,接着下跃至山涧的半腰,后在山脚下的密林中发现了那崆峒派的小僮惨死。再往前走不多时,便遭遇了五毒教的莫水笙,当时情势紧张,未曾细观四周,此刻回想,竟有些迷糊,不知身在何方。
想到那浑身是伤的小僮,梅剑之心中一凛,细细回想适才与莫水笙打赌,躲避她那催骨银梭的情形。那梭子形状似菱,四面细口均开过光,凌厉异常。莫水笙施放之际,仅轻握顶端,施至半途,即便无人催动,也能从中破开,如折扇一般向两边凭空多生出几枚来,这般暗器,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其结构之精妙,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他低头望向衣衫上被银梭划破之处,那道半弧形的裂痕,与林中小僮身上的伤口竟是如此相似。心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那崆峒派的小僮,竟是莫水笙所害……”倘若这两人并未真的走散,那崆峒派的方小侠,岂非……想到此处,梅剑之心中一寒,不敢再往下想,只盼二老能快快痊愈,再作打算。
约莫两炷香时分,只见虚子周身雾气缭绕,热气蒸腾,面色愈发红润,汗珠沿着脸颊缓缓滑落,宛若沐浴在热气腾腾的澡池之中。梅剑之自习武以来,只见过鹤老翁与慕容离打坐运功。那鹤老翁虽融合了崂山派的内功心法,但其根本仍属太极一脉,讲究阴阳相生,刚柔并济,运功时张弛有度,不急不缓,即便到了紧要关头,旁人看来,依旧稳如泰山,岿然不动。
而慕容离所修内功,乃姑苏慕容家传绝学,梅玮诀之精髓所在。其内力轻灵飘逸,宛如轻云蔽月,以丹田之气驾驭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运转自如。此功非若武当内功之绵绵不绝,而是时如江河奔流,澎湃而出;时如幽谷回声,内敛含蓄。其运气之法,独步武林,环抱要穴,驱使梅玮诀招式,变化莫测,自成一派,江湖中人无不为之侧目。
梅剑之瞧得惊奇,不曾见过这等打坐运功奇景,见虚子显手背手心腾腾热气,升空三尺。不由好奇心起,伸出手指,轻轻触了一下虚子显手背,却道他指尖刚一触及,一股炽热的气流便如电击般沿着手指直冲心脉,令他心头一震,急忙缩回了手。
就在此时,虚子显忽然眼皮一翻,呕出一滩暗红色的血,身子向后仰倒。梅剑之急忙挪身扶住,焦急地问道:“虚前辈,您怎样了?”心中却是懊悔不已:“糟糕,难道是我手欠,触碰了前辈,扰乱了他心神?”
虚子显静坐片刻,气息渐渐平稳,他挥了挥手,淡然道:“无碍……这毒蜂虽凶猛,其毒性却不足以致命,老夫已运功将毒素逼出。”言罢,他转头望向关通海,又问:“他可是一直未醒?”
梅剑之答道:“不错。”
虚子显坐正了身子,眉头微蹙,自语道:“师弟的修为本应在我之上,怎会昏迷如此之久?”原来他素来不肯承认自己内功修为稍逊于关通海,每次提及,总是争执不下,谁也不肯让谁。加之关通海在门中位份本就低于自己,更是让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虚子显虽然自己脸颊上也被毒蜂蜇了个肿包,但见师弟脸上那两座山峰般的硕大红肿,心中不禁生出一丝不忍,不自觉间,竟流露出真情。
哪知话头刚落,那关通海忽地翻过身子,睁开眼朝着虚子显笑道:“哈哈哈,虚师兄,你终于肯承认了”
“你你这老儿,老夫担心你被那毒蜂给蛰死了,特意好言安慰,你竟在那装死!”虚子显通红着脸怪道。
关通海道:“师兄此言差矣,老夫确确实实刚刚醒来”言未毕,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那红肿的下颚,梅剑之眼疾手快,按住他手,说道:“两位前辈,蛰肿之处适才已做处理,只是未带得消炎化瘀药散,还是莫要去碰的好,以免感染。”
关通海道:“小兄弟,此番老夫要多谢你搭救之恩了。”
梅剑之却道:“若非二位前辈及时出手,将那莫水笙赶跑,恐怕晚辈已经被那暗器梭子打穿成筛子了。”说毕,又指了指水潭另一边何子清,道:“子清姑娘适才也助了一臂之力。”
二老这才想起,她在危急时刻用火把驱赶毒蜂,只见她容颜秀丽,举止文雅,戴着精致的环佩,身着绸缎长袍,一副出自富贵人家的模样。关通海好奇地问:“小姑娘,你是哪里人氏,师从何人?”
何子清微微一笑,拱手为礼,道:“晚辈姓何,名唤子清,乃是山西临汾何家庄何洪灿的独生女儿。今日能在此地遇见两位前辈,实乃晚辈之幸。”
虚子显和关通海点点头,瞧她虽年纪轻轻,却举止大方,言谈举止间,无不流露出老练持重之风,显然在何家庄中地位不低。又自称是独生女儿,想来日后必定掌管一庄。
关通海曾听闻山西何家庄的“避月剑法”号称精妙绝伦,便曾与庄中弟子切磋一二,但觉此剑法虽然繁复多变,剑走偏锋,却也过于花哨,破绽不少,实战中并无传说中那般神妙,因此并未将其放在心上。
那何老庄主何洪灿为人宽厚,待人谦和,上至师尊,下至家仆小厮,无一不安排得妥妥当当,心知何家庄在江湖上名头不响,顶到头也只算得上二流水平,倒也不以为意。生得独生爱女,也只盼她与丈夫杨湣齐和和睦睦,白头伴老,至于武功,地位,皆不放在心上。
其女何子清虽貌似柔弱,实则心性刚毅,看不得何家庄日渐凋零,在这般下去,终将再无江湖上立足之地,便生出了到姑苏慕容寻那沙翁的心思。恰巧慕容德选重病之讯传至家中,两家素有来往,那何子清便趁此良机,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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