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厅堂,当中摆下一桌盛筵,杯盘碗筷无不精美考究。
寇仲和徐子陵生出找个地洞钻进去躲藏的感觉,在烈瑕的比对下,只能感到自己在这方面的窝囊料子。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头痛,这应是可达志能接受的极限,如何才能说服他相信杜兴是个只为自己利益不择手段的人,表面义薄云天,暗里无恶不作,更可以出卖任何人,且包括他可达志在内。
徐子陵见两人愈说愈僵,正要打圆场,足音从正门传来。
那是种绝不真实,又正因其不真实而份外迷人的美。
寇仲心中有气,皱眉道:“你为何不能向好的一面去想,我是为你着想,才请你置身事外。麻烦你通知杜兴,我再不用他出手助拳。”
尚秀芳甜美迷人的声音从栖凤阁临湖那边的平台传来道:“烈公子来哩!”
他身后的寇仲和徐子陵惟有相视苦笑,烈瑕走这般小小一截路,已尽显夺取尚秀芳的实力,使寇仲和徐子陵亦要沦为配角。
烈瑕最厉害的招数是与尚秀芳在音乐上志同道合,现在更表现出侯希白式的文采风流,这两方面都不是寇仲和可达志能相媲的,故被烈瑕后来居上,将而人迫到被动和下风处。
寇仲和徐子陵直至此刻,才亲身体会到这另一个非武力能解决的战场。
两人虽不喜欢他,却不得不承认他那带点放肆和玩世不恭的腔子非常吸引人,又似隐藏着诡秘和机心,令人联想到他独特的邪异气质。
寇仲苦笑道:“问题是我已失去追求她的条件,否则你也不会多番在此事上劝阻我。最干净俐落的方法仍是一刀把他宰掉。”
寇仲恨不得举手捏着他咽喉要害,迫他以后不得再惹尚秀芳,可是残酷的现实却不容他这般快意。还装出不在乎的笑容,道:“烈兄不用客气,你先去拜见秀芳大家,我和陵少有几句私话说。”
寇仲苦笑道:“因为怕说出我们的想法,你老哥会不能接受。”
可达志勃然怒道:“你们是否认为我可达志联同杜兴来害你们?”
接着回头一瞥正门,肯定拜紫亭龙驾未有影踪,正容道:“你可知你的杜大哥和我们说话后,立即去见许开山,还与他吵得脸红耳热气冲冲的离开吗?”
宗湘花客气而冷淡的声音在平台出口处响起,道:“秀芳大家请三位到平台相叙。”
他没有引吭高歌,反另有一种亲切的味儿。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个眼色,均看出对方心里的震骇。
徐子陵耸肩道:“你并不是外人?”
尚秀芳的声音透出浓烈企盼和喜悦的情绪,透露出她渴望见到烈瑕的心境,使他们首次设身处地的感到可达志所说的危机。
徐子陵尚是首次在近处看这冷若冰霜的靺鞨美女,感觉到寇仲所说她别具一格的吸引力。
寇仲和可达志四目交锋,各不相让,清楚表明双方在对杜兴的看法上的分歧。
旋即脸色一沉,道:“你们跟踪他?”
可达志愕然道:“为何欲言又止?你们不是怀疑他向许开山出卖我们吧?他绝不会做这种事的。”
靠湖那边是一排桶酋,外面是雕栏玉砌的临湖平台,可达志和长腿女将宗湘花伴着一身紊黄,美若仙子的尚秀芳,正凭栏观赏温泉湖云雾缭铙的动人美景,环湖回廊时现时隐,朝平台走出去的烈瑕就像从凡尘投身往仙界。
尚秀芳歌声传来,清唱道:“月宇临丹地,云酋网碧纱。御宴陈桂醋,天酒酌榴花。水向浮挢直,城连禁苑斜。承恩恣欢赏,归路满烟霞。”
可达志沉吟道:“我们是错估杜大哥火爆的性格,他这样去找许开山,只会泄露出我和你们合作的秘密。打草惊蛇,杜大哥为何如此不智。”
两人再对视苦笑,这才跨步入间。
这番解释,只令寇仲大感难过,而徐子陵则是替寇仲难过。
可志失声道:“甚么?”
说罢别转娇躯,回平台去。
厅内没有侍从,礼宾司交待两句后,退出厅外,剩下两人。
尚秀芳甜美的笑声像薰风般从外吹进来。
寇仲和徐子陵跟在他身后,大有反击无力之叹,人家说得这么诗情画意,他们难道来句秀芳大家你好又或小弟来了吗?根本无法置喙,更不敢胡诌献丑。
宗湘花怎晓得寇仲和可达志剑拨弩张的背后原因,还以为是宿敌相逢,发生冲突,道:“少帅和可将军请看在秀芳大家脸上,暂将个人的事搁在旁,留侍宴会后再说好吗?”
烈瑕一震停步,立在栖凤阁四名宫女迎候的大门外,高吟道:“翠幌珠帘不独映,清歌责瑟自相依。烈瑕愿永作秀芳大家的知音人。”
栖凤阁位于西园一个引进温泉水的人工小湖畔,与一环湖长廊连接,四周桐木成荫,柏树参天,竹影斑驳,在天色逐渐好转下,弯月在浮云后若现若隐,景致极美。
尚秀芳乃中土人人崇敬色艺双绝的才女,纵使战火燎天,可是她却是超然于争斗之上,到那里都受到王侯般的礼遇,即管在塞外,凶残强横如颉利者,亦要侍侯之唯恐不周。她是名副其实的国宾,如给烈瑕这大明尊教的邪人俘虏身心,是没有人肯甘心愿见的憾事。
刚进西园,烈瑕摇头晃脑,似若忘情的半吟半唱道:“宫莺晓报瑞烟开,三鸟灵禽拂水回。挢转彩虹当绮殿,槛浮花鹤近蓬莱。”
徐子陵向宗湘花含笑道:“宗侍卫长请告诉秀芳大家,我们立即出来。”
寇仲坦言道:“人心难测,但照我们看杜兴是真的不晓得许开山的身份。”
寇仲伸手轻拍可达志宽敞的肩膀,笑道:“今晚可兄帮手的事就此作罢,因为我怕伤了你和你杜大哥间深厚的交情。”
“玉阶三重镇秦野,金殿四塘抚周原。”
寇仲目光投往阁外平台,摇头颓然道:“陵少不用再担心我移情别恋,我根本不是烈小子的对手,这小子有可能比侯希白更厉害。”
温泉池热气腾升,形成烃霞缠绕的奇景,为曲槛回廊,水榭平台,平添无限诗意,比之真长安的太极宫,又是另一番况味。
烈瑕表现出他的风度,退往与礼宾司相对的另一边,躬身道:“两位大哥请!”
来的竟是韩朝安和金正宗,左右伴着他们的小师姨傅君嫱。
可达志此时不知是否想眼不见为净,回到厅内,双目杀机闪闪,狠狠道:“你们看到吧!,这小子公然跟秀芳大家打情骂俏,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内,落我们的面子。”
三人循声望去,均感愕然。
烈瑕的声音在两人耳旁响起应道:“如斯美景,能与秀芳大家漫步环廊,凭栏赏月,河汉迢迢,谈曲论艺,人生至此,尚有何求。”
挂满彩灯本像梦境般美的栖凤阁,忽然变成个没完没了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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