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玑道长说:“赵师兄,那付千钧处心积虑,他当真不择手段要得到奇龙砚,总有法子的。你受他蒙骗,以至于数百年修行毁于一旦,说到底,是那付千钧罪该万死。你何必自责?”
“陆师妹,其实我最对不住的是你。”天权道长苦笑着,双眼噙泪,说,“我们丹霞七杰虽由两系所出,但不管怎么说,总是休戚与共、荣辱相通的。你与掌门师兄过去诸多误会,其实归根结底都怨我。掌门仁义宽厚,陆师妹你灵秀非凡,自师父飞升,师兄接任掌门之位,我担心师兄宽仁有余,威仪不足,对你难免警惕。其实掌门与你心生龃龉,多因我从中作梗。你与掌门师兄……”
天玑道长红了眼,见天权道长咯血,忙说:“师兄,你也不必说这些话了。纵然亲手足亦不免矛盾,我与掌门不过偶有摩擦,如今回头细想,我竟一件缘由也记不起来了。师兄可还记得,当年苍霞老人身故,我和天璇、开阳两位师弟重投师父门下,师父为我们七人重定法号之时,曾训诫我们七子同心,齐力断金。过去几百年,我也确有桀骜不恭之举,单说我擅自收纳莲香子为徒,在仙魔二界都算大过了。说起来,还是掌门师兄为人宽容,这许多年才未与我计较。”
天权道长听罢,浅笑着,接连咯了几口乌血,就连李冬寻见了也不免叹道:“眼看星象大转,擒魔之日迫在眉睫,我们仙门才遭上官龙荼毒,现下天权道长油尽灯枯,苏师妹又遭形神俱灭之灾,难道真是我们正道气数已尽?”
瑶光道长打坐调元,并不睁眼,只说:“这等丧气话,李掌门倒不必说了,眼下正道的难关如何度过去才要紧。”
张松年瞥着天禄三仙,怒喝道:“师叔和苏师妹落得如此惨境,他们三人难逃其咎。”
重光散人打坐疗伤,微睁双眼,见张松年看向这边,冷笑道:“你师叔是自作自受,至于苏荣,她是叫元婴珠所灭。况且方才,若非朱雀仙子救她大弟子心切,将苏荣推出去,苏荣又怎会叫那元婴珠正中印堂,死无全尸?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怪我们三人,也该有理有据才是。”
瑶光道长说:“你倒撇得干净。奇龙砚灵须复萌需废去我们玄鹤宫弟子的道行,你难道事先不知?其实掌门师兄先前说你们三人不知奇龙砚灵须复萌之法,我早有怀疑,只是看在《虹贯九霄》剑谱得以重现于世乃得你们三人之力,我才放下陈见,姑且相信你们是当真要与我们玄鹤宫结为友朋。你说我师兄自作自受,你只扪心自问,难道我师兄落得此等惨境,你们毫无责任?再者,苏荣之死明面上与你们无关,可归根结底,若不是因为奇龙砚神威再现,那姓付的狗贼和上官龙又岂会闯岛?你们贪图奇龙砚,以至于付千钧与我们三派交战斗法,苏荣这才殒命于此,你们又如何开脱关系?”
十旬仙翁面色惨白,张开皲裂的双唇,道:“瑶光道长,你也不必说得这般义愤填膺,好像玄鹤宫清白无辜,竟是受害方,全无责任似的。不错,我打头就为那奇龙砚,不瞒你说,我把天枢道长请来天禄岛,助你们重获《虹贯九霄》剑谱,本来就是借此套个近乎,根本目的,正是奇龙砚。那奇龙砚为灵毗上仙绝顶法术所废,又耗了极乐仙姑的血魄,欲复其神威,实在不易。普通玄鹤宫弟子的内丹不够精粹,就算叫奇龙砚神窍重开,其威力也会大打折扣。可是要让你们几个内丹精粹些的自愿牺牲内丹,运功打通其关窍,单以蛮力自然不可取。”
李冬寻道:“这奇龙砚究竟有何本领,值得你跟付千钧如此筹谋?”
十旬仙翁苦笑道:“这自然是我们崆峒一门的绝密,我若告诉你,如何对得起我师父。你们难道不奇怪,那奇龙砚在白家传了两百余年,自极乐仙姑身死,白家又无修行之人,为何付千钧、狄樱和我都想得到奇龙砚,却无人去白家夺走奇龙砚?”
天枢道长思忖道:“想来,正因为你们三方都知奇龙砚的秘密,反而各有忌惮。”
“我们三方,若单论实力,狄樱最强,付千钧次之,我这天禄岛自然比不过他们。可是谁得到了神威十全的奇龙砚,谁就可以驾驭五麝神鼎,一旦双宝在手,必将天下无敌。要从白家夺走奇龙砚,再杀掉白家子孙,取其心肝祭法,于我们三方都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要令奇龙砚神威复原,第二步才是关键,而这第二步偏又最难。万一机关算尽,宝贝却为旁人得了去,岂非笑话?”十旬仙翁长叹一声,收功卸气,起身道,“我到底小看了付千钧。我原以为我的乾天淫尘瘴可防住他的元婴珠,他若闯岛,我也好提早防备。万万想不到,他已将元婴珠炼至化境,不仅破了我的乾天淫尘瘴,更能不声不响带领那许多人马闯至伯寿岭,却令我毫无察觉。想当年白家遭难,我曾偷偷飞往西梁,遍寻白府却不得奇龙砚。后来为了寻到白家小姐,我也算费尽心思,总算在岳王府找到她,却依旧未见到奇龙砚。我以为奇龙砚已然流失,本不作指望了。谁想去年李墨生竟将奇龙砚同白子辛一齐带上岛来,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我原以为奇龙砚为我所有乃天意所归,不曾想,我步步为营、筹谋再三,竟为付千钧忙活了一场。”
天枢道长说:“你说这些,与我何干?与我师弟何干?总之我师弟落得此等惨境,虽不是为你所害,你却脱不开干系。你明知我等为那紫云奇龙砚疏通神窍,内丹必有损坏,你却隐瞒不报,足见你险恶用心,不比那付千钧逊色多少。我若不替我师弟讨回公道,来日如何领导丹霞山?”
天玑道长上前一步说:“掌门师兄,天禄三仙和付千钧如此筹谋,只为得到奇龙砚,足见此宝有其非凡之处。方才李掌门问他奇龙砚究竟有何本领,他不肯说,不如……”
瑶光道长听出天玑道长言外之意,忙抢过话头,说:“掌门师兄,这三人留不得。他们纵然说出崆峒一门诸法宝的秘密,赵师兄的大仇,你可不能不报。”
天玑道长睨向瑶光道长,说:“师妹,你此番言语,竟好像我是外人一般。莫非赵师兄只是你的师兄,与我倒别无关系了?”
天枢道长对两位师妹说:“你们莫要争执,我自有主张。”旋即对十旬仙翁道:“凡人有语: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其实你们崆峒一门虽脱胎自玄鹤宫,玄凰圣君当年到底是被逐出师门的,你一心只为天禄岛,我也理解。不过眼下,我师弟身死已成定局,你要活命,总得给我些饶你不死的理由。你刚才说,奇龙砚有何本领关系着你们崆峒一门的绝密,若透露于外人,竟要对不住你师父。好,我现在只给你两条路,要么,你将所知所晓从实道来,我便给你生路;要么,你只管尽你为徒的本分,不过如此一来,你恐怕性命不保了。”
十旬仙翁思忖着,踱步道:“我要你发誓,我若如实道来,你们便离开天禄岛,此后再不许借天枢之事,向我们天禄岛发难。”
瑶光道长冲着天枢道长连连摇头,天枢道长却依十旬仙翁所言,对天发誓:“今日十旬仙翁肯将奇龙砚的秘密和盘托出,我谢长青自当放尔等生路,此后再不寻你们天禄岛的麻烦。若有违此言,祖师爷为证,我谢长青他日必遭烈焰焚身之苦,不得好死。”
十旬仙翁遣去身后一干闲杂弟子,这才说道:“紫云奇龙砚乃极乐仙姑自一块紫花墨玉中锤炼而得;虽承极乐仙姑仙根孕育,自是仙家宝物,却因那紫花墨玉来自魔界,实为半仙半魔之宝。当年极乐仙姑与天魔门徒灵虚子为争一只千年雪蜒,你追我赶,直斗到太和山附近。二人各不相让,直往高处飞升。哪知歪风骤起,一时间雷鸣电闪,极乐仙姑遭炸雷劈落,竟坠至妙一谷边一丛密林中。也是她命中注定要与那紫花墨玉结缘,待她苏醒过来,狂风更劲、雷雨交加,一道电光击向妙一谷底,炸开一片碎石,便叫那紫花墨玉得以现身。那墨玉悬浮半空,通体亮紫,光色灼灼。极乐仙姑其时还不知,这紫花墨玉实乃兕虎神君肉身所化,说它是天下至邪之物也不为过。”
李冬寻道:“五麝神鼎由紫云奇龙砚中炼得。也难怪它有打通仙魔二界,互转罡煞二气的本领了。”
十旬仙翁道:“极乐仙姑将这紫花墨玉带回崆峒山,还是我师公凭其五行变位之律推算出它是兕虎神君肉身所化的。总之这墨玉与极乐仙姑有缘,自然也要由她炼化,才有灵须齐全、神窍尽开的机会。后来仙姑历经数十年,才炼成紫云奇龙砚,我师公捕得那五只麝妖,炼出五麝神鼎,便是后话了。想来你们都知道,我师公玄凰圣君正是借五麝神鼎,才可吸取邪魔妖道的精元,将其邪道转作我们仙家道行的。否则仙根奇绝如玄凰圣君,要在崆峒山修成散仙,恐怕要多费两三百年才成。”
说到此处,十旬仙翁咳嗽一声,再道:“五麝神鼎自奇龙砚孕育而出,只要有奇龙砚在手,无须法门心咒,单以手印指诀之变抑或经脉运行之术即可驱驭五麝神鼎。不过奇龙砚真正的威力还不止于此。”
仙山众人都聚精会神听着,就连黄玉笙,方才还在为苏荣之死安慰顾乘风,这会子也张起耳朵,听得仔细。
十旬仙翁四下一扫,微笑道:“我师公才刚修得散仙之体,便以悬血问卦之术算出,只要使紫云奇龙砚和五麝神鼎双宝合体,攻入仙道心脉,则仙道肉身尽毁,元神内丹皆化入两件法宝。此刻这仙道便与双宝合一,可由双宝炼出不死肉身,不仅可以通炼三派法门,更可称霸三界,为所欲为。此置死地而后生之法也。不过要让双宝合体并不容易。奇龙砚、五麝神鼎和太华伏魔珠都得极乐仙姑血魄滋养,方才灵须齐备,普天之下,唯独极乐仙姑的血亲才有本事将奇龙砚和五麝神鼎合体。”
十旬仙翁提及悬血问卦,张松年便问天枢道长:“师父,何为悬血问卦?”
天枢道长低声说:“以须发绕指拉开,作二弦,掌臂翻转,则二弦相交。取凡人指血,滴于二弦交点,再运阴阳合和之元、气于二弦,凝天地之灵,聚日月星辰之光,以那悬血推演人之命势、物之来去、事之因果,这就叫悬血问卦。此术凡胎者不可施行,唯仙人作法才得灵准。”
天玑道长又问十旬仙翁:“那么万一那双宝合体,攻入邪魔歪道体内,又将如何?”
十旬仙翁撇嘴一笑,说:“你们大可放心,邪魔歪道常年吸噬浊煞之炁,体寒难净,若受奇龙砚、五麝神鼎合体攻袭,寻常邪魔是承受不住的,到时候必然形神俱灭。除非他是十全之体,才可保住元神。不过仙是仙,魔是魔,奇龙砚和五麝神鼎虽亦正亦邪,到底是仙家所炼,就算邪魔歪道受得住双宝合体的攻袭,他们也无法将双宝炼作魔体,除非再借邪魔之灵,才有重生之望。”
瑶光道长叹道:“想不到崆峒一门的法宝如此神奇,竟有这般置死地而后生的神威。”
“瑶光道长,我们崆峒一门虽脱胎自玄鹤宫,经我师公钻研,与你们玄鹤宫相比,法门的基础理法其实已有许多伸延之妙了。别的不说,单本门的赤灵神功和鸩鸾掌。前者合玄鹤宫心咒及白泽观经脉运行之道为一体,至于鸩鸾掌,多以伤己之术而致害人。此等法术,恐怕仙家仅此一门。”言于此,十旬仙翁看向天枢道长,说,“我方才所言,正是奇龙砚和五麝神鼎的全部秘密。你既已对天发誓,希望你遵守誓言,莫再为难我们三人。”
天枢道长问:“你这人城府极深,我如何知道你没有骗我,又或者再有隐瞒?”
重光散人道:“奇龙砚已叫付千钧夺走,我们骗你又有何好处?那付千钧心狠手辣,我们此刻再诓骗你们,难不成他还记我们人情?”
天枢道长抿嘴一笑,对十旬仙翁说:“左右我也没有统领三界的野心,你所言是真是假,倒不要紧。”话音才落,他突然拔下发簪,弹向十旬仙翁。
重光散人喊一声“师兄当心”,十旬仙翁双臂急挥,排出十余掌气,试图挡开麒麟珪。瑶光道长见状,飞腾运气,行双白鹤指诀,射出两梭雷钉,其一直攻十旬仙翁,其二绕飞于重光散人、玉笛麻姑身侧,一化十、十化百,几乎将二人罩住。天玑道长、张松年则紧随其后,各施符法,从旁协助。
顾乘风捧着苏荣仅存的一条裙纱,红着双眼,看向斗法的七人,对白子辛叹道:“为什么同为仙门中人,竟要斗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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