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眼见天权道长化身玄影,与那奇龙砚合而为一,霎时间,赤、黄、紫三辉齐迸,把奇龙砚遮个严实。不过眨眼功夫,竟有几轮歪风打那奇龙砚中喷泻而出,一时间飞沙走石,好不热闹。
众人直教那风沙迷了双眼,吹得站立不稳,无不运气御法。树林里,苏荣正为顾乘风疏通经脉,此刻叫这风沙鼓吹,险些元气逆行,伤了身子。顾乘风原聚精会神,助白子辛体内灵符运化,忽受风沙干扰,郁了一口浓血,自口鼻涌出。黄玉笙忙打坐运气,行双白鹤指诀,将一阴一阳两股罡气打入顾乘风神道穴中。
苏荣道:“师父,师兄他……”
“你师兄只是心急了些,血魄郁阻,并无大碍。”黄玉笙又对顾乘风道,“风儿,你修行七十载,怎么行事如此鲁莽?你虽收服了鸠尤神剑,怎知将来用不着万劫符?这位姑娘卫道牺牲原是她的命数,你此番相救,实乃逆天而行。”
顾乘风双目微睁,说:“白姑娘原在西梁王府为奴,我将她带出来,她的命数与我早有勾连。我今日既有符箓救她一命,焉知她命不该绝本是天意?”
顾乘风言毕,十丈开外,那奇龙砚突然电光闪烁,一时间,天空黑云聚拢,雷声滚滚,天色大暗了。
重光散人凑在十旬仙翁耳边,哑声道:“岛主,那冷面狐会不会对他们有所隐瞒,又或者篡改施法的要义。如此,我们岂不前功尽弃?”
十旬仙翁抬眼追着奇龙砚,低声说:“不会的,冷面狐能稳坐西梁国师之位数十年无人动摇,足见他心思细腻,城府极深。我猜我那位小师叔未将五麝神鼎的驱驭法门告诉他,他要得到五麝神鼎,除了依靠奇龙砚,别无它法。若唬弄玄鹤宫的人,于他又有什么好处?”
玉笛麻姑道:“如此,待奇龙砚神威复原,我们需速速抢到手上才是。”
十旬仙翁道:“不急。奇龙砚此刻正在吞噬天权的内丹,我们下手太早,难免受伤。这儿六十余人,只有我们三人知道这法宝的底细,我想……”
十旬仙翁话未说完,便听一声尖锐的巨响。那巨响虽发自奇龙砚,却因激荡天地,霎时间灌遍四野,难辨方位了。与此同时,奇龙砚周身散出白光,紫色电弧化作千万小蛇,彼此纠缠腾舞,与黑云中此起彼伏的闪电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奇居道人见此情形,嘀咕道:“不妙,天权道长恐怕凶多吉少了。”
天玑道长此刻也瞧出异样,对天枢道长说:“师兄,我怎么觉着不对头。”
天枢道长对张松年说:“松年,你替为师护法,待我飞上去一探究竟。”
师徒二人一前一后跃起数十丈。张松年驭法宝驱赶奇龙砚散发的电弧,天枢道长则以麒麟珪炼化气盾护体,逼近奇龙砚。就在电光火石间,奇龙砚法光骤亮十倍,同时怪声大作,好似千人齐嚎,好不凄惨。天枢道长和张松年齐齐落地,各自受了轻伤。
天玑、瑶光二道上前搀扶二人,天玑问道:“师兄,你可还好?”
天枢道长苦笑道:“灵毗上仙的法禁好生厉害。我离奇龙砚少说还有三丈远,周身要穴便叫几股阴阳合和的罡气所伤,三华急涌而出。”
瑶光道长说:“如此说来,奇龙砚此刻法光勃然,竟在吸噬三华?那赵师兄……”
一道金辉从天而降,仿佛瓢泼大雨,洒向众人。李冬寻抬眼看着金辉,同时运气于掌,准备发功。她身后三位护法弟子亦察觉危险,各自紧张。阿君上前一步,低声耳语:“掌门,我们要不要趁早逃出岛去?”
李冬寻道:“我们白泽观乃三清嫡传的仙门大派,如此胆小懦弱,岂不遭人耻笑?不过我适才心脉微颤,不知是何缘故。”
李冬寻掐指测算的空当,那金辉已然褪色,奇龙砚周遭法光亦如烟尘消隐,难于看清了。一抹玄影由那法宝中心泻出,淌作人形,天权道长便从这玄影中现出身来,随即飘然坠落,仿佛断线的纸鸢。
十旬仙翁向重光散人投以眼色,随即腾越半空,遁光而起,朝那奇龙砚冲去。天枢道长见状,紧随其后,并嘱咐天玑、瑶光二道接住天权道长,李冬寻几乎同时飞腾,与十旬仙翁仅隔数尺。重光散人和玉笛麻姑则一面飞身,一面各奏乐曲,以丝竹之声攻袭天枢道长和李冬寻。
十旬仙翁唯恐天玑道长和李冬寻抢先一步,右手凝结一股纯阳真元,弹出一团莹亮纤柔的蚕丝,缠住奇龙砚,顺势一拉,便将法宝握于掌中。
天枢道长恐遭奇龙砚所伤,迅速折回。李冬寻与十旬仙翁才对了一掌,重光散人便将手中瑶琴推向高处,以北斗指诀驭其旋飞不止。琴弦恍如流光,自琴柱抽长百倍,缠着李冬寻。李冬寻虽修为雄厚,当真要独自与天禄三仙斗法多少是有些心虚的。天枢道长既已退让,她再孤军奋战,实在没趣,索性也收功卸气,退至原处。
天禄三仙齐齐落回伯寿石上。天枢道长以银针助天权道长疏通经脉,抬眼盯着十旬仙翁,说:“岛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十旬仙翁笑道:“谢掌门,你是什么意思,我便是什么意思。”
天枢道长同天玑、瑶光二道各行眼色,天玑道长这便对俗修弟子道:“这三人企图独霸此宝,我们合力灭了天禄岛亦非难事。”她又对李冬寻道:“李掌门,我们仙山本为一体,为了令奇龙砚神威复原,天权道长现下危在旦夕。这天禄三仙竟要霸占奇龙砚,我们今日若不掀了这天禄岛,只怕后患无穷。”
天玑道长才将言尽,玉笛麻姑便撇嘴一笑,将玉笛举到唇边,吹出尖细的长音。单这一声,仙山中人听不出异样,俗修弟子却各个痛得人仰马翻。李冬寻自然瞧出眼下局势,并不吭声。黄玉笙却打树林中飞冲而来,对天禄三仙说:“当日谢师兄向我说到,你们三个肯将天禄岛借与我们举办擒魔大会,我便心有疑惑。天禄岛与世隔绝,当真要与玄鹤宫修好,早干嘛去了?想来,你们打头便存了坏心思,归根结底……”
十旬仙翁笑道:“归根结底,你们仙山办这擒魔大会,心思也不在擒魔,何必装模做样?”
寅尘子打坐运气,顾不得嘴边血迹,道:“你们三个老怪好卑鄙,究竟在我们身上施了什么邪法?方才那一声笛响,只扰得我心悸不止,五脏好似遭千万蚁虫蛰咬,玄鹤宫断没有此等邪门的法术。”
玉笛麻姑道:“我们岛主师承闲云大仙,又得了大仙数百年修为道行。要控制你们这些小鱼小虾,实在易如反掌。”
黄玉笙对俗修中人道:“我记得我师父华清师太曾提及玄凰圣君自创了一套法门,叫作鸩鸾掌。我猜,你们一定是中了鸩鸾掌的毒。这鸩鸾掌实为十二道刁钻古怪的瘴法,施毒方法诡秘,毒性发作也不同于寻常蛊毒。”
十旬仙翁冷笑道:“朱雀仙子好见识。不过我们天禄岛虽与世隔绝,却不至于蠢到得罪整个仙界。我若当真在各位俗门道友身上投毒,岂非自绝于仙界了?其实各位方才所以疼痛不止,是因为我在诸位这两日的饮食中投了百花益气丹。此丹药由鸩鸾掌所炼,却有益气养血之功。不过也正因如此,仙门弟子一旦过量服用,便经不住仙灵之炁的滋养。我足下这伯寿石罡气蓬勃,乃仙家上等灵宝,各位受灵石仙炁滋养,任督二脉诸穴早有淤滞,五日内,三华是难以运转的。玉笛麻姑擅以笛曲贯穴运气,故而方才她只吹一声,诸位仙友便疼痛难忍了。”
“岛主心思果然细腻,我们仙山中人到底见多识广些,你定是怕我们识破异样,未将百花益气丹投在我等饮食中。左右离了俗修仙道,单凭我们三派这十余人等,要对付你们天禄岛也并不容易。”黄玉笙回身看看须发渐白的天权道长和为他疗伤运气的张松年及天枢、天玑、瑶光三道,又说,“不过今日天权道长为这奇龙砚身受重创,眼下生死未卜,你非要霸占这法宝,我们三派绝不会放过你的。我竟不信,你有本事将我们困在岛上,甚或取我等性命。”
十旬仙翁道:“你们当真以为这奇龙砚有益修行不成?我不怕告诉你们,这奇龙砚除了克制我们崆峒山至宝五麝神鼎,再无他用了。你们又非崆峒山出身,我便将这奇龙砚让给你们,你们知道如何使么?”
天枢道长听得此言,大惊道:“你竟骗我!”
天枢道长话音才落,便由西北向刮来一阵旋风。众人朝那边望去,只见一排法光飞冲而来,法光之中现出一颗金珠,时大时小,直奔十旬仙翁。十旬仙翁点足腾空,那金珠穷追不舍,并散出银白流光,灵蛇一般,试图缠住十旬仙翁的腿脚。重光散人遁光飞腾,放出瑶琴,全力襄助十旬仙翁;玉笛麻姑则吹出一烈短音,笛音未落,已见二十余玄影自伯寿岭四周聚拢,同西北方向那排法光混斗起来了。
黄玉笙嘀咕一声“元婴珠”,李冬寻道:“莫非付千钧也在附近?”
玄鹤宫那边,得天枢、天玑、瑶光三道及张松年相救,天权道长总算苏醒过来了。此刻他已须发尽白,形容枯槁,四人以元气相补,最多为他争得半日罢了。他刚要言语,天枢道长已流下泪来。
天权道长气若游丝,颤着嗓门,说:“我命不久矣,你们莫要浪费真元了。”
黄玉笙见天权道长醒来,走近几步,对天枢道长说:“来者恐怕是付千钧,。现下鹬蚌相争,谢师兄,我们该如何行动,还需你当机立断才是。”
天枢道长面露难色,说:“眼下情形未明,我想,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李冬寻道:“师伯莫不是想待他们两败俱伤,我们坐收渔翁之利?不过我要提醒一句,付千钧那枚元婴珠乃本门无上法门所炼,莫说天禄三仙了,便是再加两个十旬仙翁,也未必可以稳赢付千钧的。何况由北天那团法光看来,付千钧随行一众决不可小觑,眼看天禄岛那帮弟子就要顶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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