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掌冰姑早看出形势不妙,这会子李冬寻发了狠,她终于忍不住,劝道:“师父,我们还有退路,莫要把……”
花禅婆暴怒不已,霎时间,那聚拢的烟尘里闪电频频,她吼道:“狄樱,你当真以为你们破了我的纵横九死晦明阵么?我实话告诉你,我这阵法还有一关,只是此关阵局并无阵面,真真是无孔之锁,无源之流。我不信你有什么本事竟可将他们带出去!”
花禅婆言语的当口,茑萝仙子已同常朝云传声暗语。常朝云此刻虽已决计押注茑萝仙子,却对血海灵犀剑法生出不满,甚或不平来。只牺牲常府人马,却要护这许多人周全,常朝云怎么想都是一笔亏账。况且到时候大家一道逃出谷去,身边多几个替死鬼,到底安心些。于是她传声茑萝仙子,道:“亏得我义兄遣双阳前来救我。我们摄政王府上门客如云,仙门俗修中人也有小半。万一前来栖霞谷的是一帮仙家弟子,你空有血海灵犀剑法却无法成形,岂不可惜了?”
“你也太小看我了。我的修为早已打破神魔二界,说起来,仙门中人供我炼化剑气倒更占优势。”
常朝云大喜,传声道:“我这帮手下除双阳和杨沐白修为稍精些,其余人等便在魔界也属泛泛之辈。不如这样,我给你四个手下,其余四人,你便糊弄仙山那帮蠢货。现在情势危急,他们也来不及多想。”
茑萝仙子正要回话,只听李冬寻道:“茑萝仙子,你说你有法子带我们出谷,可不要信口雌黄。”
茑萝仙子笑道:“你是白泽观掌门,我跟我师姐都出身白泽观,你难道看不出,我师姐虽精通奇门术数,对白泽观阵法却无多少钻研。她这些阵法,刨开奇门术数之道,本身都不堪一击。我自入魔道,便由玉龙神功悟出一道血海灵犀剑法,此剑法威力非凡,配合六蛟上君的奇门术数,找到这纵横九死晦明阵的破绽并无难处。”
话是这般说着,茑萝仙子心里却无半点把握。莫说她了,便是不言师太,虽也是奇门阵法布局的高手,对于纵横九死晦明阵之精妙诡谲也深感佩服。
赤眉药仙暗下问:“师太,你仙岛门户也是由一道阵法守着,那阵法同样没有阵面。依你之见……”
不言师太摇头道:“我那弦丝阵固然不见阵面,到底依彭泽湖水而布,只要精通音律,再依音律推算八卦占位,便有破阵的门路了。可是花禅婆这道阵法恐怕并不依地势而作,怎么看都不像是与音律之道有关。说实话,我是真真看不出其中门道来。”
此刻电闪不止的烟尘逐渐呈包裹之势,将众人围在当中。电火扭捏蜿蜒,化作一条满身鳞翅的巨蟒,只攻袭茑萝仙子也罢了,它竟毫无节制,朝内里一干人等大放电弧。
天枢道长见势不妙,对顾乘风道:“风儿,快用鸠由神剑攻那巨兽头面。”
常朝云传声于茑萝仙子道:“你还犹豫什么?依现在的情形看,花禅婆这些阵法,除了蚀骨流沙阵是独针对你的,其余阵法大多都乱攻一气;困在阵里的,一个也逃不过阵局的攻势。花禅婆现在已经成了仙门一众的敌人,你只管诓他们,说你的血海灵犀剑法需仙魔二界弟子方可成无上剑阵。他们现下恐怕已有多人元气亏空,再耗下去,三华一乱,便有仙根折损之险。你现在怎么说,他们都会信的。”
茑萝仙子传声道:“真看不出你到现在还如此精打细算。”
“我统共也只有九名属下,总该留些后路,以备不时之需才是。”
茑萝仙子别无办法,只好对仙众道:“我现下便施展血海灵犀剑法。不过此剑法威力非凡,我一人施法实在力有不逮,谢掌门、李掌门,你们二位何不助我一臂之力?”
天枢道长和李冬寻互看一眼。天枢道长传声于李冬寻,说:“她葫芦里卖什么药?”
李冬寻传声道:“我如何知晓?依她这口气,是要咱们同她合炼剑阵哩。”
玉衡道长对天枢道长说:“掌门师兄,不管怎么说,花禅婆与我们同在仙门,我们若助狄樱对付她,来日如何面对仙家俗修弟子?又如何以正道之身立世?”
周遭电光闪耀的烟尘中传出花禅婆的笑声。笑声才落,她便嚷道:“真是笑死人。你们仙山空有正道之名,成日里假惺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李冬寻,听说你的师父正是丁贤梓那惨死的儿子,你就不想知道,他到底因何而死?”
元坤子凑到茑萝仙子耳边,说:“仙子,她想挑拨昆仑、丹霞二山的关系。”
茑萝仙子传声道:“静观其变,稍安勿躁。你不必管这些,只管入烛阴玉璧看着六蛟上君。我怕他三华不支。”
元坤子亦传声道:“方才我喂他半粒银贝紫珠,他受的伤已无大碍了。我只担心他破不开这纵横九死晦明阵最后一关,万一……”
茑萝仙子回之:“没有什么万一。血海灵犀剑法施展不出来,我们恐怕难逃一死。贺凌霄此阵看上去别无阵面,似乎破阵之法在乎阵面,可我总疑心这不过是障眼法。她修为在我之下,方才这许多时候元气消耗不小,除非她这阵法有所依傍,否则……”
元坤子传声道:“仙子是觉得,她单凭肉身炼法,要隐没阵面并不容易?”
“不错,我没猜错的话,她这阵面看似无形无影,其实阵面就藏在她这谷中其他阵法之内。只是现在各阵法彼此干涉,混杂不堪,要找到阵面并不容易。”茑萝仙子回之,“你速入烛阴玉璧,叫六蛟上君算算她这谷中其余阵法可有什么蹊跷之处。”
元坤子才将遁影化入烛阴玉璧,李冬寻已将灵波剑炼作一抹青辉打向玉衡道长。天枢道长、张松年见状,一个以雷珠撞开灵波剑,一个则推开玉衡道长,再炼气盾护在玉衡道长身前。天枢道长嚷道:“李掌门,你只听花禅婆一面之词,便下此狠手,未免轻率了。”
李冬寻道:“她一面之辞我自然不信。不过当年我恩师伤重而亡,内里诸多细节知情者不多。当日我师公和华清师太还有谢师伯你找到北落仙姑和我师父时,我师父已昏迷不醒,其时形势紧急,我师公只为我师父灌输了些许血魄、真元,这便将他带回昆仑山去。谢师伯,你当日在场,可曾留意我师父后脑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天枢道长恍然大悟,道:“难怪霄明上君致命的伤处不像是人魔迷仙诀所致……”
李冬寻盯着玉衡道长,说:“师公临终前曾告诉我,我师父后脑的伤,是以指力弹射石子所致。巧的是,那石子由我师父后脑击入,又由他口中射出,所以起初未能在他脑中发现石子。伤他的人虽然有可能是邪魔歪道,但是这伤人的法子,我师公总觉得古怪。因为对方既然有本领伤我师父,何必非用指力推动石子,却不施法力?”
花禅婆道:“真是有心人呐。他担心一旦他施用法术杀人,容易叫人看出他法门修为,所以仅用指力弹射石子伤那道人,真可谓心思缜密呵。”
天枢道长睨着玉衡道长,玉衡道长却不敢看他。李冬寻放出灵波剑,以剑尖指向玉衡道长,问:“蒋师叔,我只问你一遍,杀我师父的,是不是你?”
茑萝仙子忙飞近玉衡道长,对李冬寻道:“李掌门何等聪明,怎么现下犯起糊涂来了。依我师姐所言,当日在场的,除了那些几个不知死活的妖精,只有重明观北落仙姑、你师父霄明上君、这位玉衡道长,还有我师姐四人。北落仙姑神志不清,你师父死了,你们仙山赶来之际,玉衡道长又不知踪影,其时是何情形,我师姐所言就算半真半假,你也分辨不清。她说得出那许多细枝末节,甚至知道霄明上君后脑并非法力所伤,最多只能证明她人在现场,可是,谁又能证明,射出那石子的人,竟不是她自己?”
花禅婆大怒,周遭烟尘随之电闪雷鸣。她喝道:“你这妖孽休得信口雌黄!我与那道人无冤无仇,为何要置他于死地?”
茑萝仙子道:“你我都曾是黄龙阁的人,我们对外虽是白泽观弟子,其实昆仑一系根本看不上我们天山黄龙阁。黄龙阁弟子厌恨昆仑弟子也不算秘密,你杀一个昆仑弟子,有什么好稀奇的?再者,我听说你跟阳魔多有勾结,你既有本事逼迫仙家三派齐攻我东海二十四岛,杀一个仙门弟子,万一闹得三派不和,说不定你也可以坐收渔利。到时候一统仙界,成为一代仙尊,兴许……”
茑萝仙子一言未毕,只见五团电弧合作一股,朝她打来。花禅婆喝道:“你们休要听她胡说八道。当日所见我绝无半句虚言。”
茑萝仙子抟身躲过那电弧的接连轰击,嗤笑道:“我胡说八道?你非要挑拨仙山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像是为仙山着想吧。你说霄明上君是玉衡道长所伤,请问,同为仙山正室,玉衡道长因何下此毒手?”
花禅婆提及当年旧事,顾乘风方才已紧张万分,此刻茑萝仙子再逼问,顾乘风终于沉不住气,对花禅婆说:“婆婆,你并非愚钝之辈。现在我们大家都还有退路,何必一条道走到黑呢?你跟狄樱的恩怨已过去数百年,今日由我们三派见证,你放狄樱一马,此后狄樱终生不得与你为敌,若有违背,我们三山定绝不会坐视不理。”
花禅婆冷笑一声,说:“真是笑话。我等了几百年,总算等到今日,你却叫我放过她?我不怕告诉你,藏法神秀他老人家早泄天机于我,仙门之祸藏身东海,而我正是那应劫之人;应劫功成,我自会仙体圆满,脱胎换骨,万一失败,我便死无全尸。说来说去,你不过担心我抖出你们仙门的丑事。你们放心好了,只要你们听话,我保证守口如瓶,日后绝不对外泄露半句。”
李冬寻冷笑道:“花禅婆,我倒要听听看,你说的仙门丑事究竟是哪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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