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二:遇主于巷,无咎。
在小巷中遇到主人,没有灾难。
小巷不是大街,在小巷子里见到主人,很像当年地下工作者秘密接头。这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在情况微妙的时候隐而不发,悄悄地制定好目标和方向并为之努力。这么做,短期内虽然无功,但是也无咎。
安重海构陷任圜致死后权倾朝野,就连皇子李从荣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于是他越来越刚愎自用,却忘记了李嗣源本是五代十国时期难得的开明皇帝。
他刚刚登基为帝时,有下属认为唐朝气数已尽,劝他更改国号。李嗣源断然拒绝,他说:“我追随武皇(李克用)近三十年,追随先帝(李存勖)近二十年,他们的基业就是我的基业,他们的天下就是我的天下,世上岂有同宗异国的道理?”
李存勖在位时,在后宫豢养了大批嫔妃、伶人和宦官,花费巨大。李嗣源即位后,为节省开支,大量裁减各类宫廷勤杂人员,只保留内职一百人、宦官三十人、教坊一百人、鹰坊二十人和御厨五十人。而年轻貌美的宫女,全在裁撤之列。
他在位期间,百姓休养生息,农业连年丰收,朝廷清明少事。
这时,五代十国时期最着名的官场不倒翁,历经四朝十代君王的“十朝元老”冯道趁机进言。他给李嗣源讲了一个当年在太原骑马的故事:每逢山路崎岖担心马匹失足,便会紧紧抓住缰绳,一到平坦大路便抓牢控制,反而被马颠倒在地,以此劝谏皇帝不能因清闲丰收而放纵享乐,反而更应该兢兢业业,居安思危。
李嗣源深以为然,又问冯道如今天下丰收,百姓是否富足呢?
冯道的回答大有道理:谷贵饿农,谷贱伤农。农业欠收的时候,老百姓吃不上饭,要挨饿。农业丰收的时候,谷物价格便宜,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既然如此,该怎么办呢?
冯道没讲具体解决措施,却给李嗣源背诵了一首《伤田家诗》,劝谏皇帝要如蜡烛一样体恤民情: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秋谷。
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遍照逃亡屋。
道理讲得很好,具体办法欠奉,难怪这个老滑头历四朝十代而不倒,果然水平极高。
有一次,李嗣源得到一只上书“传国宝万岁杯”的玉杯,喜滋滋拿给冯道看。冯道又出锦绣名言:“这是前朝有形之宝,而王者有无形之宝,仁义乃是帝王之宝。故大宝曰位,何以守位曰仁。”
李嗣源是一位纠纠武夫,他听不懂这文绉绉的话,但又不好意思问,于是苦忍着等冯道离开后,才咨询身边的侍臣。
原来,冯道是在劝谏他:皇位是大宝,守住皇位要靠仁义。
李嗣源大为叹服,真是高人啊。冯道被拜为宰相,任门下侍郎、吏部尚书、集贤殿弘文馆大学士,加授尚书左仆射,封爵始平郡公。
冯道真有治国治政、经天纬地的才能吗?
恐怕未必。
既然如此,如果加上入仕辽国的经历,他凭什么历经五朝而不倒呢?
凭的也许是反复无常,没有节操。
他是一根墙头草,谁当皇帝都可以。一旦城头变幻大王旗,他不是怒向刀丛写小诗,而是第一时间积极响应赢家。
李嗣源义子李从珂起兵反叛,攻入后唐京都洛阳时,冯道率百官大开城门,夹道欢迎,并拥立其为后唐末帝。
李嗣源的女婿、河东节度使石敬瑭勾结契丹,灭唐称帝,建立后晋。冯道再次变节,官拜宰相。
期间他一度出使契丹,并曾向辽太宗俯首称臣,同样获封高官厚禄。
冯道固然需要新君保他平安富贵,新朝也需要这么一个名声极大、地位极高的老臣摇旗呐喊,稳定局势。大家各取所需,相得益彰。
冯道对此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晚年自号“长乐老”,并着《长乐老自叙》细叙生平所得官爵。但后人怎么看他呢?
元代诗人刘因作七绝《冯道》,嘲讽他朝梁暮晋:
亡国降臣固位难,痴顽老子几朝官。
朝梁暮晋浑闲事,更舍残骸与契丹。
左右逢源的冯道为什么突然转性,要劝谏李嗣源居安思危,做光明烛照逃亡屋呢?
因为这只千年的狐狸一眼看穿,李嗣源锐意图进,迫切需要魏徵这样的谏臣。
打算有所作为的皇帝,怎么可能容忍大臣弄权,祸乱朝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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