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嘶吼声鹿栀听过，知道是祖坟里镇压着的那玩意儿再次苏醒了。
外面乱了。
比她预想中的乱，来得还要更早一些。
鹿栀从房间里出来，准备要上山的时候，碰上了匆匆赶来的小沙弥。
小沙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一串佛珠还有一个装着香灰的小葫芦塞进鹿栀手里，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匆匆离开。
鹿栀看着手中的那串佛珠……那是无妄师兄多年来，一直攥在手中盘着的那一串。
它陪着无妄师兄走南闯北，不知道待过多少寺庙，听到多少佛经，又受过多少香火供奉……它本身就是无妄师兄修行的一部分。
无妄师兄将这串佛珠送给自己，不仅仅是想让这串佛珠保护自己，更是将自己多年的修行度给了自己。
小沙弥来去匆匆，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这是无妄师兄不愿踏入这场因果的态度。
他有他的坚守。
以前鹿栀理解他，但却不明白个中缘由。
现在鹿栀很清楚。
既然上一世，谢羡安是大师兄，无妄是二师兄，那么，那座小香堂必定需要一个人去守护。
由谢羡安守护，还是由无妄守护，天差地别。
无妄师兄守住的不仅仅是小香堂，是信仰，更是他们所有人！
鹿栀紧紧地握着那串佛珠和小葫芦，冲着小沙弥离开的方向，再次拜了拜。
随后，她收起这两样东西，朝着山上跑去。
长白山很大，其中分布的大大小小族群也很多。
可今夜，几乎是所有族群同时将结界加厚了几层。
最终上山的路，就独独剩下了通往柳元琛这一脉的那一条。
这对于鹿栀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
因为别的族群进不去，黎墨和贺儿一旦出现，就必然是在这条道上。
这一下子就帮鹿栀排除了百分之九十的范围。
这一路上，鹿栀看到了许多爆血而亡的鸟兽，它们甚至都来不及冲下山去，生命就戛然而止了。
山体还在震颤，嘶吼声越来越大。
走着走着，鹿栀忽然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一直跟着她。
从半山腰部位，那人就出现了。
她一路疾走，他却并不急。
他的步子很大，很轻。
鹿栀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是从半山腰部位跟上她的，因为如果他想隐藏自己的行踪，不是难事。
而如此刻意地暴露……鹿栀忽然有些不敢回头了。
是谢羡安！
无妄师兄说过，她斗不过他。
但今夜他们碰上，也是必然。
鹿栀一直没回头，急急地往上走。
身后忽然传来男人的声音：“阿栀……”
鹿栀脚步不停，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男人又叫了一声：“阿栀……”
鹿栀依然走着。
“阿栀还要往上吗？”男人说道，“再往上，便没有与我谈条件的机会了。”
鹿栀猛地顿住了脚步，缓缓转过身来。
毫不意外地，她对上了谢羡安。
谢羡安就站在距离她五步开外的位置，眼神迷离却执着地盯着她：“阿栀，你该奔向的人，是我。”
鹿栀站在原地没动，脸色镇定，可只有她自己知道，此刻她的一颗心跳得有多快。
谢羡安往前走了一步：“我们分开了很多年，阿栀，我一直很想你。”
“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果我的阿栀转世归来，会在哪？会是什么样子？她还会记得我吗？”
“她……还会怪我吗？”
谢羡安向鹿栀伸出了手：“阿栀，回来吧，回到师兄身边来，其他的一切，师兄都可以不要。”
鹿栀看着谢羡安修长有力的大手。
就是这只手，曾经握着一把小巧的匕首，一次又一次地穿透自己的心脏，直到血肉模糊都没有停下。
而如今，无论是在梦境之中，还是在现实之中，他一次又一次地朝她伸出这只了结了她的生命的这只手，要带她回去。
何其可笑！
鹿栀拉回飘远的思绪，定了定心神，问道：“如果我跟你走，你果真可以什么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