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一下,这……
这是什么?
从顾知书开口,讲出第一句“十年生死两茫茫”开始,
所有听众都如同被施加了诅咒一样,真的“茫茫然”了。
一个个都愣在了原地,眼神之中透露着迷茫。
他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听见了什么?
一首……词?
尽管不是所有人都有深厚的诗词功底,但结合前面顾知书讲述的那个“故事”,理解这首词的意思不算太困难。
十年!
原来刚才故事里的时间跨度,竟是来源于此!
顾知书所说的,哪里是什么故事啊?
分明就是——
一首诗词!
他是把诗词的内容,铺陈展开,填充血肉,然后改编成了一个白话文的故事文本。
所以才会有十年的时间跨度。
所以才会最终停在了月光洒落在墓前的场景。
因为——
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词结束在这里,于是故事也就停留在了这里。
在短暂的惊愕过后,一股颤栗的感觉,仿佛从灵魂之中升腾而起,让无数听众的手脚都在忍不住轻微颤抖。
这首词……
这首词!!
对于诗词的评判,可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标准。
但哪怕你对所有的评判标准,都一窍不通,当遇上一首好的诗词时,你一听就能明白,这就是好诗词!
不需要理由,无需过多解释。
因为从灵魂深处升腾起来的那股颤栗感,已经给了你最好的回答!
就像一首好歌一样,只需要听旋律和歌词,就能知道它是好听还是不好听。
唯有那些质量一般的作品,才需要作者去百般强调,这种旋律是如何如何高级,这里的创意是如何如何难得等等。
有点好笑!
歌曲本就是创作出来给人听的,当别人听歌的时候,都感受不到你歌曲的魅力,难道靠旋律之外的解释,就能让歌变得好听起来了?
荒唐至极。
还有电影也是同理。
观众坐在电影院里,欣赏不来你大导演拍摄的“高级技巧”。
出来给了差评后,导演反而指责说是观众没有品味,看不懂自己拍的这部电影。
还委屈起来了?
拍出来的电影,观众看不懂,难道不应该是你导演的问题吗?
所以,好的作品,特别是那些流传极广,让老百姓喜闻乐见的作品,是不需要太多解释的。
只需要看一眼,听一遍,就能让人牢牢地记在心底,回味悠长!
如果说,从故事性的角度出发,刚才顾知书所讲的内容,还有瑕疵和质疑空间的话。
当这首词被拿出来时,所有的质疑声都瞬间被淹没消失。
两者已经不是一个维度上的事物了。
当有这么一首词在背后压阵时,哪怕把世界上所有精彩绝伦的故事剧本拿过来,都无法盖过这一篇“故事”的光辉。
因为这是一篇——
千古绝唱!
“上面这首词,名为《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是宋代文人苏轼为悼念原配妻子王弗而写下的一篇悼亡词。”
悼亡……词?
在大佬聚集的聊天群里,此时也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老曹,你是这方面的专家,来帮我回忆回忆,历史上,好像没有悼亡词这个说法吧?”张子青问道。
他都有点拎不清其中的门道了。
曹秋冰很快就给出了答复:“没有!一直以来,文人写悼亡,一般都是用诗的形式,从西周开始就保持着这个习惯,一直没变。”
陈礼山:“这方面我还真没研究过,但,就没人想过用词来表达悼亡吗?”
曹秋冰沉默了好一会,然后才在群里打字道:
“也不一定是完全没有,只是,肯定没有大家出手,而且,即使有接近悼亡词这个概念的作品出现,质量上也达不到被广泛传颂的要求,所以可能就被埋没在历史之中了。”
众人皆感慨。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残酷无情,有些东西,没有大家出手,就是注定存活不下来。
比如悼亡词,漫长历史长河上,真的就没人写吗?
不见得!
但由于没有一篇出自大家之手,且广为传颂的“镇场子”神作,所以一些小人物写的悼亡词,可能始终都没有机会被主流所看见。
就像武侠世界里,为什么非得要开宗立派,才算是真正在江湖上拥有了名望地位?
因为唯有开宗立派,才意味着你的功法武艺,拥有了一条可以被稳定传承下来的渠道。
才能吸引更多的新鲜血液,拜入你的门下,为你摇旗呐喊,壮大声威。
否则始终就是一介江湖闲散人,可能哪天遭遇了意外,死了,这一脉也就断绝了传承,彻底被埋没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
苏轼这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的意义就在于此。
它开创了历史上悼亡词的先河,并且开宗立派,让这个概念一跃从默默无名成为了主流!
假如没有苏轼和这首《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的出现,
后面贺铸、李清照、纳兰性德等人所写的那几首感人肺腑的悼亡词,是否还会以“词”的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可能都是个未知数呢!
就像阿加莎开创了“叙诡”先河后,各种叙诡作品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头来。
而在她之前,从未见过有这种写法的作品出现!
这就是开山鼻祖的影响力。
不是其他人没有能力写出类似的作品,而是思维里的墙,需要一个充满智慧和勇气的先行者,去趟过浑水,给后人开路。
网文也是一样,退婚流、无限流、诸天流、系统流、签到流、属性流……
在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前,谁敢这样写?
正是有了前行者的出现,告诉所有人,这是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才有了后面大家蜂拥而至的盛况。
是时势造英雄,还是英雄造时势,就和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一样,有时候真的很难区分清楚。
于是一众大佬们都纷纷陷入了沉默,思绪良多。
和大佬们的关注点不同,普通的听众,则是对诗词本身的内容,更感兴趣。
由于顾知书有一期《深夜巷话》,是专门开讲过“诗词之美”的,因此粉丝们的文学鉴赏水平不低。
而且,这次不是新增了陈乐瑶这么个搭档吗?
这时候就轮到她发挥了。
“原来刚才的故事,就是以这首词为根源进行展开的吗?”她按照剧本所写的步骤,提问道。
双人合作的节目,一唱一和是基本的操作,勿六。
而陈乐瑶在节目里的人设定位,本身就偏向于“听众”,很多问题,她都是站在听众的角度上来进行提问。
如此一来,才能保证大部分人可以听得懂,听得进去,有所收获。
起到老少咸宜的节目效果。
“是的,这首词写于宋神宗熙宁八年,也就是公元1075年,刚好是其原配妻子王弗死后的十年整。
当时的苏轼,刚好在徙山东密州知州的路上,梦见了亡妻王氏,有感而发,写下了此诗。
一个叫陈师道的文人,是这样评价苏轼的这首悼亡词的——
有声当彻天,有泪当彻泉!
这首词和一般的悼亡类作品不同,它采用了很独特的‘记梦’形式。”
“记梦?”陈乐瑶问道。
“就是记叙梦境的情景,当然,不是整首诗都记梦,而是只有下片的五句,写出了当年的闺房之乐,以一幅常见的场景,表达了对亡妻永恒的眷恋。”
“但上片的五句,写的不是梦,而是一种内心的真情实感?”陈乐瑶尽职尽责,继续提问。
“是的,开头三句,排空而下,直抒胸臆,表达了活着的人对逝者的相思。
其中‘不思量’和‘自难忘’看似矛盾,实则以此深刻揭示了词人内心的真情实感。
那种共度患难的夫妻之情,是时光所不能覆盖的,十年忌辰,往事忽然涌上心头,积蓄了许久的情感洪流,忽然犹如闸门打开,汹涌澎湃,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自然而然地有了后面的梦境。
一切都发生得是那么真实且自然。”
“以前的文人写悼亡,都不会写梦的吗?”
“没错,苏轼开创了两个先河,一个是用词来写悼亡,另一个则是通过记梦的形式,来写悼亡,所以这首词拥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啊,我都没了解到背后的含义,不过我也知道这首词艺术价值很高。”陈乐瑶轻笑一声。
听众们则是同样会心一笑。
是我的嘴替没错了!
我也同样不知道开创什么先河之类的事情,我只知道,这首词真特么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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