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禾弯腰从围挡上捏起了一撮兽毛,还没来得及分辨,这些兽毛到底是不是赵二妞的,就感觉用东西在自己的腿上蹭来蹭去。
他低头一看,发现赵二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他身边。
能明显地看到,大猫虽然在赵青禾身边,但是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赵老爹身上。
赵青禾一只手随意地安抚着赵二妞,一只手拿着兽毛,迎着电灯泡看。
兽毛黑黄白相间,确实是赵二妞的毛,从颜色上判断,还得是脑门上的。
看来,刚才这个小家伙是在用脑袋撞击围挡。
特别是,这些围挡的高度,才到赵青禾的腰那里,满打满算也才一米多一点,赵二妞即使完全不助跑,也是能一跃而出的。
他吹掉了手里的兽毛,脸上全是疑惑的表情。
赵二妞反常的表现,足以说明,黑暗中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它整出这些动静,目的就是给人们发出警报。
但是,这个牲口圈里,可是住着罗罗这个狗王,如果真的有啥事情发生,没道理罗罗完全没有反应。
虽说,罗罗这条猎狗,是不喜欢吠叫的,但又不是完全不会吠叫。
所以,赵青禾才会感到疑惑。
赵老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他的意思,转身就往回走去。
赵青禾和张大军一前一后地跟在后面,一起来到了关猎狗的牲口圈前。
有了想法,赵青禾再看到罗罗,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罗罗虽然一样在摇尾巴,眼睛在看着到来的三人,耳朵却直愣愣地竖了起来。
显然,它的注意力是完全不在眼前。
这下子,赵青禾更加能确定,一定是有事情发生,只是他没有感觉到而已。
赵老爹显然也是一样的想法。
他伸手打开了狗窝的围挡,然后转头往牲口圈外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做着安排:
“你俩把骡子和驯鹿都牵出来,给它们套上雪爬犁,把手榴弹也带上,咱们爷们三个巡逻一圈。”
连日的阴雨天,加上积雪融化,山下的路也不是那么好走。
用骡子和驯鹿套上雪爬犁,正适合这种情况,就像是走在结冰上冻的河面。
赵青禾和张大军两人,小跑着出了牲口棚,按着安排行动了起来。
等两人怀揣着手榴弹,牵着套好的雪爬犁,带着赵二妞和罗罗,还有另外五个狗儿子,站到了护林站院子门口的时候,赵老爹已经重新穿好了衣服,背着五六半步枪,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赵青禾手捧着两颗手榴弹,往走过来的赵老爹面前递。
赵老爹没着急接手榴弹,而是把手里拿的手电筒,分别递给他们每人一个,然后才拿着手榴弹别在了腰后面。
张大军的体重最大,独个一人站上了骡子拉的雪爬犁上,赵青禾站在赵大爷身后,两人上了驯鹿的这架。
“啪!”
“嘚!”
等赵青禾站稳扶好之后,赵老爹把鞭子狠狠地抽响,沉声吆喝,指挥着两个畜牲出了护林站的大门。出了护林站,才已转过小路,上到乡村的土路上,赵青禾就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原本跟在雪爬犁后面的罗罗,突然一个加速,带着狗儿子们冲到前面,并且保持住速度,一直带着骡子和驯鹿往前跑。
不仅如此,六条猎狗还像护卫一样,分开跑在路的两侧,并且不时的扭头观察着周围。
赵二妞的行动慢了半拍,一开始想要跟着往前跑,半路上又转头回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变成了压阵的样子。
不过,赵青禾还是能听到,有低沉的咆哮声从对方的喉咙里滚出来。
他伸手抓住了八一步枪,同时快速的转头,想要从周围的黑暗中找到些什么,但是终究是徒劳无功,什么情况也没能发现。
云层遮挡住月亮,让光线忽明忽暗,就像是把墨汁泼在了宣纸上,侵染出斑斓的黑。
拉着缰绳的赵老爹,经验是更加丰富的。
他轻轻地抖动缰绳,同时嘴里不断地发出“吁”的声音,逐渐地控制着驯鹿降下速度。
张大军独个一人坐着一架雪爬犁,虽然拉缰绳的动作生涩,可是那头骡子是养熟悉的老牲口,只听到赵老爹的声音,就把速度慢了下来。
前面开路的猎狗们,也非常有默契,只保持在三五米的斜前方。
就这样,六条猎狗在前面开路,两架雪爬犁走在中间,后面跟着赵二妞压阵,一个不算长的队伍,行进在泥泞的乡间路上,朝着离护林站最近的杨刘屯而去。
雪爬犁上的三个人也不相互说话,而是把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了观察周围。
骡子和驯鹿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是杨刘屯的距离实在近。
很快,杨柳屯的轮廓就出现在了三个人面前。
赵青禾收回注意力和目光,脑袋也不再来回摆动,变成了看着前面杨柳屯的动作。
这一路上,他把眼睛都瞪酸了,却还是一无所获。
突然,赵老爹低沉的声音,就像一个闷声的炸雷响了起来:
“吁!停!靠!”
驯鹿和骡子几乎不分先后的停了下来,雪爬犁在惯性的作用下,有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险些撞到了两头牲口的后腿。
赵青禾也在惯性的作用下,撞在了父亲的背上,不过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身体平衡。
“下来!”
赵老爹松开了缰绳,喊着赵青禾和张大军下地,自己抢先一步从雪爬犁上下来。
他一边走,一边伸手提溜出了五六半,用随时可以端枪射击的战术动作,向着杨柳屯走去。
赵青禾听见父亲的指挥,一点也没有犹豫,侧着跨步下到了地上,并且第一时间端起了八一步枪。
一旁的张大军,动作也不慢,刚从雪爬犁上下来,就把五六板端在了手里。
赵老爹在前,赵青禾和张大军并排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帮助鞋子和脚下的路较劲。
乡间的路,和他们料想的一样,果然非常泥泞,一边时刻粘住三个人的鞋子,一边又想把他们滑倒。
等走得离杨刘屯近了,赵青禾侧着头,小声地对张大军说:
“大军,这边的路咱们都熟悉了,你现在走前面去。”
赵老爹也明显听到了这句话,扭过头看了一眼,没说话又把头扭了回去。
张大军“嗯呐”着,倒腾着小碎步开始加速,动作迅捷又别扭。
没办法,路实在太烂了。
三人的队形,变成了张大军在前,赵青禾在后,赵老爹走在最中间。
当然,张大军的前面,还有六条猎狗开路;赵青禾的后面,也有赵二妞在压阵。
又往前走了二三十米,三个人的速度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停了下来。
空气中,一股若隐若现的腥甜味,若隐若现地钻进了三个人的鼻孔。
这种气味,三个人都分辨出来是什么了。
血。
是血腥味。
一个是上过战场,有着几十年放炮经验的老炮手赵老爹。
一个是两世为人,两世加起来七八十岁,重生之后就围着山林打转的赵青禾。
还有一个是侦察兵出身,大概率也经常见血腥,部队回来后也在山林里待了半年的张大军。
他们三个人,对这种气味实在是太熟悉了。
只呆立了三五秒,三个人就重新有了动作。
不用语言交流,赵青禾和张大军就自觉的靠拢在了赵老爹身边,两双眼睛全都看着这位经验丰富的老炮手。
赵青禾感觉自己的喉咙又干又紧,用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小声地对父亲发问:
“爹,咱们现在怎么办?”
东北大爪子和猎狗的嗅觉,比人要厉害几十倍。
看来,赵二妞“嘭嘭嘭”地摆弄围挡,罗罗的各种异常,全都是因为闻到了这些血腥味。
而他们一直到现在,离着杨刘屯只有不到百米了,才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按照赵青禾的猜测,有几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这些血腥味是有人杀猪,并且是杀了好几头。
虽然现在是春末,还没到杀猪的时候,但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正是家养猪发情配种的时候,偏偏前段时间,杨刘屯的家养猪被红狗子进村霍霍了一次,指不定就留下了后遗症,不杀不行了。
第二种可能,是有炮手进山打围放炮掏上了,整了一大批好货回来,这是在屯子里集中处理。
这种可能比较小。
一来是山路难走,近期进山,全是跟烂泥山路较劲了,根本就没办法放炮。
二来是,赵老爹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罩得住”那是真罩得住,杨刘屯从山里掏到大货,肯定要招呼赵老爹一起喝酒吃肉。
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人血了。
虽然这个年月的人很纯朴,可是法律意识也淡薄,也有可能火拼流血。
不过飘这么远的血腥味,咋都不会是一个两人流血。
难道是有灭门惨案?
赵青禾一下想到了这个最坏的可能,所以,他才会感觉到喉咙又干又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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