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平吾儿,见字如面,咱家丫头现在乖不乖啊?这几天晚上做梦都梦到她了,可惜我暂时不回去了,你奶奶年纪大了,我要留在老家多陪陪她老人家,老太太看到乐乐的照片后喜欢得不得了,你们多给小宝照几张照片邮寄过来,让老太太好好稀罕稀罕重孙女……”
大兴安岭,二马架,孙建平正和媳妇趴在炕上,翻看爸爸从山东老家寄来的信。
“老家这边也是乱糟糟,我一回来,咱们孙家族人就吵吵着让我给他们撑腰,帮他们抢夺生产队长的职位,我觉得可怜又可悲,一个个不想着怎么干活,把生产搞上去,把日子过好,却在这个小天地里为了那么芝麻绿豆大点的权力争来斗去……”
“都说咱们山东老家是孔孟之乡,道德圣地,可回乡数日所见所闻,真是令我感到愤恨又伤心,据我从乡邻口中得知,隔壁村有个下乡的女知青,为了获得招工名额,不得已接受了大队长的条件,和他睡了,但名额却给了另外一個女生,那个女知青羞愤之下跳进了香水河,再也没有上来……”
老爸来信每次都是这样,洋洋洒洒十几页纸,扯东拉西鸡毛蒜皮,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不用问,给老妈的信应该也是同等篇幅。
“爸不回来了?”
“嗯,奶奶年纪大了,他说要在老家陪着奶奶。”孙建平手撑着炕沿,扭头瞅瞅骑在自己后背上,装模作样扯着信纸看来看去的女儿,“我说孙雪梅小同志,可不可以先起来一下,你老子的腰都要被你坐断了!”
“嘻嘻,谁是孙雪梅呀?”
小乐乐趴在他的后背上,歪着小脑瓜,促狭问道。
“就是你这个小傻蛋啊!”孙建平双手背在身后,掐着女儿的咯吱窝,将她托举起来,放在一旁,翻了个身,女儿咻的一下爬过来,又骑在他身上,拍拍肚皮,“爸爸一点也不乖,哼哼!”
“等把你爹我压死,到时候你连哭都找不着调!”孙建平捏捏女儿的小脸蛋,扯过还没念完的信纸,继续读起来。
“相比你们村子,老家这边还是吵吵着搞什么斗争,地里的草都没过麦苗了也没人去管,我终于明白为啥老百姓一波接一波的出去逃荒,就这种种地态度,能打出粮食就见鬼了!于是那天晚上开会的时候,伱老子我直接夺了陶春泉的印把子,现在我是孙家寨的生产队队长了,要领导乡亲们把生产搞上去,你把你那一套都写写,让我参考一下……”
“丫头听到没,你爷爷现在也当队长了!”钱慧珺把女儿抱起来,捏捏小脸蛋,“别挫磨你爸,他都干了一天活了。”
“还是我媳妇心疼我!”孙建平哈哈一笑,翻看剩下的几页,“不读了,太长了,你爷爷也是真不嫌费笔墨。”
“爷爷有没有说到我?”小丫头眨眨大眼睛又蛄蛹蛄蛹钻过来,扯过孙建平的胳膊枕在脑后,蹬着两条小短腿,叽叽喳喳问道。
“有啊,你看这不在这呢么……‘要好好照顾孩子,天冷了就多加两件衣服,你们俩伺候孩子一点也不经心,比你妈差远了,你小时候有个头疼脑热的,你妈大半夜都得爬起来送你去医院,我看你俩都不管孩子,就顾着自个腻歪……’”
钱大小姐终于脸红了。
“切!”孙建平一撇嘴,摸摸女儿的小脑瓜,“我们这叫散养好不好!”
“散养吼吼!”小傻子还在那给给乐呢!
“爸现在当了队长,一时半会回不来了。”钱慧珺有些歉意的捏捏女儿的小耳朵,公爹说得太对了!
都怪我哥,一天天的,就知道往我身上黏糊!
连孩子也不管!
瞅瞅我大闺女造得……还挺好看!
“应该是吧……可这封信咋办?”孙建平又掏出前阵子李东升送来的那封信,苦恼挠挠头,“我寻思让爸把奶奶也接过来得了,他说奶奶年纪大了折腾不起,毕竟几千里的路程呢!”
“要不都给爸邮过去?再给奶奶弄点好吃的,奶奶也苦了一辈子,是该享享清福了。”
“咳咳咳,我也苦了一辈子呀……”小丫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学着老太太的模样,背着小手,一边走一边咳嗽,把两口子笑得肚子疼!
“你能不能不搞怪……”
钱慧珺抱过女儿,捏捏她的小脸蛋,嗔怪道。
“哥你别挑我的理,咱爸这些年是想回,回不去,可二叔呢,二叔现在还在山东搞什么苹果树苗培育吧!他咋不顺便去看看奶奶?”
“二叔不是不想回去,是二婶不让回去!”孙建平想起家里的糟心事,也是直皱眉,“上次玉歆跟我说,二婶给二叔下了死命令,不准他回孙家寨,更不准给老太太寄钱,省得搞一堆七大姑八大姨过来,吃他们的用他们的。”
“得,我还寻思带小宝去二叔家认认门呢,这下去了还不得把我们娘俩打出来!”
“我听妈说,二婶年轻时也是十里八村一朵花,当时是冲着咱爸的名头才愿意嫁给二叔的,寻思能沾沾光,可结婚没几年咱爸就被关起来了,她没沾上光,心里就憋气,觉得自己亏了,所以对咱们这支亲戚横挑鼻子竖挑眼,半拉眼珠子都看不上,都不让二叔回家看自个亲妈!”
“啥玩意呢!她自个选的怨谁?谁又没拿刀子逼着她嫁给二叔!”
钱大小姐气得不行!
啥好事都得围着她转啊!
真不要个脸!
“大闺女,你妈生气了,去哄哄她!”
孙大队长下了命令,小丫头欢呼一声扑过去,一把搂住妈妈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妈妈生气,小肚鼓鼓……”
“说啥呢!”钱慧珺抱过女儿咯吱一下,小丫头笑翻在母亲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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