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剪子咧，戗菜刀！”
俩人打了几只野鸡下山，刚进屯子，就听到上午在林子里碰到的那个磨刀匠扯着脖子喊出的长长吆喝声。
“磨刀的，把我们家这把菜刀磨磨，都钝了，切酸菜都费劲！”
磨刀匠把长条凳放在地上，骑跨在上面，接过吴老二媳妇递来的菜刀，用手指揩了下刀刃，他皱皱眉，“大嫂，你滴菜刀多久没磨了？刃口都平了！”
“你们这些磨刀匠几年也不来一次，想找你磨也没地儿磨啊！”吴老二媳妇也烫了徐二丫同款大波浪卷，穿着一套时兴的绿呢子外套，脸上擦得粉白粉白的，眉毛剃了，用火柴棍涂黑，打扮得跟山上下来的妖精似的，惹得磨刀匠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张子义把野鸡递给孙建平，抱着胳膊站在磨刀匠身旁，一脸玩味的看他戗菜刀。
他从褡裢里拿出一把高硬度钢做成的戗子，用手指试了试边缘的锋利程度，然后把吴老二媳妇递来的菜刀固定在板凳上，双手握住戗子的木柄，对准菜刀的边缘，往前轻轻一推。
刺啦……
一阵金属刮擦声传来，张子义眼睁睁看到从刀面上竟然戗下来一片白白的铁！
刺啦！
刺啦！
中年男人不疾不徐，一下一下用戗子将刀面戗平整，脚下已经掉了白花花一片白色的铁皮，等到戗完菜刀的两面后，他把菜刀拿起来，沾了点水，啦啦，在磨刀石上把菜刀磨得锋利又整齐。
“大嫂的菜刀戗好了！”中年男人扯过毛巾擦了擦汗，将磨好的菜刀用水布擦得干干净净，递给吴老二媳妇，她接过来试试刃口，感觉比之前锋利多了，冲他抿嘴一笑，“谢了大兄弟，多少钱？”
“一角钱。”
“给你！”
吴老二媳妇掏出一毛钱，塞到他口袋里，还不忘用手指在他口袋内侧挠一下，挠得这个磨刀匠心怦怦直跳！
“我们家剪子钝了，也给我磨磨！”
村子里的妇女们闻讯都赶过来，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把剪子菜刀递过去，张子义仍旧站在一边偷眼观瞧，见他的手白白嫩嫩的，不像个常年干这活的老磨刀匠，倒像个……
“大，吃饭了！”
二儿媳妇王月娥的声音传过来，张子义嗯了一声，又扫了这个磨刀匠一眼，匆匆回了家。
今天家里是小野鸡炖蘑菇，喷香的小野鸡炖得软烂入味，除了富才在公社拖拉机队开车没回来，一家人团团围坐。
张子义夹起鸡腿，放在小宝庆饭碗里，小家伙看着油汪汪的大鸡腿，使劲咽了口唾沫，刚要吃，后脑勺就被姐姐拍了一下。
“宝庆，没规矩！”
“谢谢大！”王宝庆麻溜跪在炕上，砰砰给张子义磕了俩头，张子义哈哈一笑，“真是我的好儿子，快起来吧，可劲造，不够吃锅里还有！”
“宝庆，还是我们关东山这边好吧！”张齐氏也很喜欢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给他拿了个苞米饼子，笑着问道。
“真好，这边有牛奶喝，还有肉吃！”宝庆啃着鸡腿，“在家顿顿吃糠菜团子，吃完拉不出屎！”
“可怜的孩子……”张齐氏幽幽叹了口气，给他夹了块鸡脯肉，“老儿子多吃点！”
“嗯，谢谢娘！”
果然有“奶”就是娘！
张子义心里有事，吃了半个苞米饼子就放下筷子，转身往外走，张齐氏有些懵，“当家的你干啥去？”
“找老曹商量点事！”
“早点回来！”
“知道了这个墨迹！”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张齐氏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骂一声死老鬼，招呼俩儿媳妇，“咱们娘们吃咱们的，不用管他！”
“嗯！”王月娥心里也纳闷，刚才就看公爹站在磨刀匠身旁看了好一会，莫非这人有什么蹊跷？
老曹家也在吃饭，夏至刚过，天气渐渐热起来，老曹家干脆把桌子搬到外边，一边纳凉一边吃晚饭。
钱慧也在，正帮着李秀芝往外端菜，看到他来，亲热招呼一声，“张叔吃了没，坐下来一起吃点？”
“吃过了，你曹叔呢？”
“那不是在园子里摘黄瓜呢！”
钱慧往菜园子里一指，张子义翻身跳过矮墙，惹得小豆包汪汪直叫！
有门不走非得翻墙！
“老曹，我发现了个情况！”
“咋的了你儿媳妇把你挠了？”老曹摘下两根顶花带刺的小黄瓜，递给他一根，扯过衣袖擦了擦，咬上一口，嘿嘿笑道。
“去你奶个孙子的，说正经的！”张子义擦擦黄瓜，也啃了一口，“今天上午我和建平在林子里试枪，就看到一个磨刀匠从老林子里走出来，你说那老林子里都是狼，一般人带家伙都不敢进，还有他那个手……”
老曹一听，顿时眉头紧锁，压低声音，“那人还在屯子里呢！”
“嗯呢，还没走！”
“你这样……”
孙建平刚坐下吃了一口，就看到张子义翻身从菜园子前边的木栅栏跳了出去，头也不回的进了屯里！
老曹钻出园子，把几根黄瓜摆在桌子上，抓起一个苞米面饼子，“你们先吃着，我去队部开个会，有点事。”
“要不要我参加？”
“不用你，吃吧！”老曹在他肩膀上按了一下，又笑着和钱慧打了个招呼，“小钱多吃点，你张叔他俩忙活一上午打的小鸡！”
“嗯！”钱慧冲他一笑，露出两个小酒窝。
老曹转身走出院子，看着俩人的反常举动，孙建平也是一头雾水。
“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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