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芝好说歹说，才劝老头喝了一碗苞米碴粥，瞅瞅外边天光已经大亮，张子义穿着老羊皮大衣，提着喷子，哼哧哼哧进了院。
小豆包冲他摇摇尾巴，尾随他钻进屋子里，乖巧蹲在饭桌旁，汪汪叫了一声。
“赶紧走啊，这都几点了！”
张子义踢了一脚凳子，老曹急忙扯过手帕擦擦嘴，“春贵你在家没事，多去牛棚照看着点，我们傍黑天就回来了。”
“知道了爸！”
李秀芝端着一个搪瓷盆走进屋子里，把烙好的饼用布包起来，递给孙建平，“张叔吃了没，坐下吃点？”
“早吃过了！”
张子义蹲在地上，抓起小豆包看了看，“这狗不错，赶明给我玩两天，我带到山上看看能不能训练成猎犬。”
“我看差不多，爹是狼，要是能好好训练训练肯定差不了。”孙建平笑道。
“能行，你看这嘴，这牙多尖，爪子也大，能擎得住雪……”
“快走吧！别在这看狗崽子了！”
老曹起身，照着张子义屁股踹了一脚，哈哈一笑。
“这老登，你一脚把爹踹死得了呗！”
李秀芝看着打打闹闹的两位长辈，想笑又不好意思笑，险些憋出内伤！
铃儿响叮当，孙建平赶着马车，拉上曹、张两位大拿，先过纳河农场，再沿着铁路线一路向东，等到了刘山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
刚进屯子，老曹就忍不住抻脖子往里面瞅，当他远远看见道边那栋小土坯房时，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了。
“老曹你记不记得，咱们上次来的是啥时候？”看着这个陌生中又有几分熟悉的小村落，张子义的思绪拉到很久很久以前，现在想想，那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日子过得真快！
“正经有些年头了……”老曹的目光落在屯子里少见的一栋大瓦房上，“这里住这个姓何的大地主，都叫他何老拐，后来被‘占山好’那帮家伙给绑票了，咱们帮着人家说情，占山好没给咱们面子……”
老曹说到这，就停下来不肯说了，孙建平刚想追问，就看到远处冲过来一伙人，为首一人五十左右岁年纪，长得瘦小枯干，歪戴一顶狗皮帽子，手里拎着烧火棍，气势冲冲来到崔氏母女住的房前，当的一脚踹在门上！
“崔大屁股，你个养汉老婆，给我滚出来！”
这一下把停在道边的三人都看愣了！
难不成崔大屁股家里有人了？
老曹握着烟袋杆的手都有些发白，他抻着脖子，不错眼珠的往屋子里瞅！
张子义一脸玩味的看看老曹，再看看崔家小院，就见房门开了，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碎花棉袄，头发整整齐齐梳成一个抓髻，脸色有些蜡黄的崔玉芬抄着鸡毛掸子走出来，单手叉腰，“何小辫你想干啥！”
“干啥，你个养汉老婆，是不是又往屯子里招不三不四的男人？”何小辫歪着脖子，一双母狗眼肆无忌惮的盯着崔玉芬胸前那两坨，使劲咽了口唾沫，厉声呵斥道！
“你踏马别睁眼说瞎话，来来来，你进屋给我找去，要是找出野男人，我他妈一头撞死在自家房梁上！”
“你还别跟我俩耍横，我就……”
他刚推开门想要往屋子里闯，冷不防一盆开水泼出来，把他从头到脚泼了个透！
何小辫被烫得嗷的一声，急忙闪身跳到一边，顺着脑门脖子往下滴答水，把他气得一蹦三尺高！
“崔凤兰，你踏马瞎了眼！没看清是我吗？”
“泼的就是你！”
有其母必有其女，崔玉芬不是好惹的，同样崔凤兰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抄起捅炉灶用的烧火棍冲出来，挡在门口，“何小辫，你不就是想要我们家这院房吗？今天谁敢动我们家一根手指头，我跟你们拼了！”
“嘿你还说着了，崔玉芬，你说你跟何老二是两口子，证据呢，只要你能拿出来证据，这院房就归你们，要是拿不出来……”
“拿不出来怎么样？”
崔玉芬脸色涨得通红，自己和那个死鬼……好像还真没啥结婚证！
“拿不出来是吧，那这院房就不是你的，要么把你闺女嫁给我家老三当媳妇，你呢给我暖被窝，这叫母女嫁父子，传出去也是一桩美事，要是牙崩半个不字，今天你们也别想在这住了，麻溜的卷铺盖滚犊子！”
“你踏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啥德行，还让我给你暖被窝，我把你那俩篮子捏碎了你信不！”
“这虎老娘们！”
老曹听得一阵皱眉！
“草，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社员同志们，动手，把这两个败坏屯风的婊子给我打出去！”
老曹咳嗦一声，就见张子义一个箭步冲出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把揪起何小辫的脖领子，像拎小鸡一样把他提起来，抡起蒲扇般的大手，噼噼啪啪，正反四个大嘴巴，打得他那张干巴巴一团瘦的小脸瞬间肿起来！
“干啥！”
身后刘山屯的社员们一哄而上，就在这个档口，孙建平一把抓出放在车厢板下的喷子，对着天空扣动扳机！
砰！
一声巨响，吓得众人都麻爪，站在原地不敢乱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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