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们远道来一趟不容易,吃饭没,我吩咐食堂炒俩菜,我陪着老曹大哥喝两杯!”
邹场长也是个人精,急忙止住话头,走到一旁的柜子旁,拿出两瓶汾酒,咣当一声摆在茶几上,“我可是记得清楚,老哥哥你就好这一口!”
“喝酒……先不急,那啥,老哥哥我今天舍下老脸来求你点事,不勉强,要是能办就办,不能办就算了……”
“老哥哥你这净说外话,咱哥俩还有啥不能说的,是不是缺钱了?”
“钱不缺,那啥,这不是么老张家孩子前几天相亲了……”
“老张你家孩子都相亲了?”邹场长一脸惊讶。
老张一脸局促的抠着帽子,使劲点点头。
“过阵子就要定亲,你也知道农村现在啥情况,我们就寻思着来找你买点大米,总不能让人家娘家客人喝苞米碴粥……”
“老哥哥,这事……”
邹场长点燃一根烟,抽了一口,眉头拧成一个疙瘩,“我虽然是场长,但我们这个农场是干啥的你大概也知道,一般不轻易往外卖……”
“不行那就算了……”张子义急忙喊道。
“别介,难得老哥哥你张一次口,我也不能让你空手回去……这样吧,今晚上你们别走了,等下仓库那头装完车皮,你们去库房帮忙收拾收拾,老哥哥你懂我的意思吧!”
老曹激动得站起来,一把握住邹场长的手,“谢谢,太谢谢兄弟了!”
“客气啥,还没吃饭吧,走跟我上食堂喝两杯去!”
“领导,领导我来报……”
门吱嘎一声开了,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崔出现在门口,看到仨人坐在场长办公室里,和邹场长有说有笑,顿时呆住了!
“老崔你咋了?脸咋肿成这样?”邹场长揉揉眼,看了半天才认出站在眼前的是自己的部下,急忙追问道。
老崔的目光狠狠盯着孙建平,刚要开口,邹场长笑呵呵拉着老曹的手,“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曹老哥,当年土改的时候我在他家住了可是有一阵子,这位是农场第四生产组的组长,崔顺,你们叫他老崔就行,种水稻他是大拿……对了老崔,你咋弄成这样的?”
“我……”
老崔做梦也没想到这三位竟然是邹场长的座上宾!
他牙齿都要咬碎了!
仇人就在眼前,他却不能……
不能……
一雪耻辱!
气啊!
恨啊!
身体内愤怒的火苗快要把自己烧掉了!
“你咋的了,这咋伤成这样……要不去医务室看看?”邹场长一脸关切,老崔摆摆手,“是,是我走路不小心,磕,磕的。”
“你也挺大个人了,咋这么马虎,艾玛这张脸……都没个人样了……你磕哪了?”
“脚,脚一滑,磕土坷垃上了。”
“赶紧的去医务室看看吧,这家伙毛毛躁躁的……”邹场长一脸不满,一把年岁的人了办事没个深沉,就走几步路还把自己磕成那副王八犊子样!
站在后边的爷仨忍不住捂嘴笑。
邹场长抱怨两句,送走老崔,热情招呼仨人去了食堂,花三斤粮票,买了两个荤菜一个素菜,外加满满登登一盆大米饭。
邹场长叼着烟,看着他们狼吞虎咽。
他的目光落在孙建平身上。
这孩子……
一看吃饭的架势,就知道受过良好教养,估计也不是小门小户出身。
农场内也有很多下乡知青,其中不乏高干子弟,邹场长每每悉心留意,对他们也都格外关照。
这个年月,时局变化的速度太快,谁知道将来谁起谁落?谁兴谁衰?
万一哪一天……
这孩子长得漂亮,胆子也大,听说还识文断字,是个脑瓜里有东西的。
好苗子啊……
“老哥哥,你们那去年收成咋样?”
“挺好挺好,你也知道我们那都是旱地,不产稻子,这不是寻思着今年把村西头那块下洼地开垦出来,灌上水,我们也试试种点稻子。”
“那敢情好啊,你们真是越干越大发了!”邹场长一笑,“到时候耙地的时候你吱一声,我让我们农场的耙地机走一趟!”
“不敢劳动你们……”
“客气啥……”
一顿饭吃完,邹场长又叫过那个小年轻吩咐几句,这才抓起帽子扣在脑袋上,与老曹、老张和孙建平挥手告别,回家去了。
“这人还怪好的呢!”张子义搓搓下巴,打了个饱嗝,冲老曹嘿嘿一笑。
“笑个屁笑,你以后少惹事!”老曹拍了他一下,三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瞅瞅这看看那,眼巴巴盯着时钟,等。
等火车装完粮食,他们好去帮忙收拾仓库。
也不知等了多久,三人困得直打哈欠,外边突兀响起一声刺耳的汽笛声。
火车这是发车了?
“喂喂,老张别睡了,建平醒醒,你们听是不是火车走了?”老曹站起身,隔着窗户玻璃往外看,但见阴沉的暮色下,火车烟囱里呼呼往外喷着红红的火星子,哼哧哼哧,缓缓驶离铁轨。
那个小年轻又出现在三人面前,领着仨人下楼,三拐两拐,绕到一片狼藉的仓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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